苏晴的指尖在铁皮柜第三层顿住时，指腹触到一片粗糙的布料。安全屋的空气里还飘着消毒水与腐肉混合的怪味，她刚用抹布擦完前武警王哥的军牌收纳盒，木盒边缘的毛刺勾住了袖口，低头整理时，眼角余光瞥见柜角露出的半截白大褂。
那是件标准的疾控中心制服，领口绣着细小的“CDC”标识，袖口却沾着大片早己干涸的暗褐色血迹，像幅扭曲的地图。苏晴的呼吸猛地一滞——这是病毒爆发那天她穿的衣服，沾满了从实验室逃出来时蹭到的血污，她明明记得，撤离安全屋时就把它扔进了焚化炉。
“在找这个？”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刚用砂纸磨完消防斧的刃口，指缝里还嵌着铁锈，手里拎着桶清水，桶沿晃出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苏晴转过身，指尖仍停留在白大褂的布料上。布料粗糙得像砂纸，那是反复清洗后留下的质感，但血迹渗进了纤维深处，怎么也洗不掉，在腋下形成块不规则的斑，像朵凝固的花。“你没把它烧掉。”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陆沉放下水桶，桶底与地面碰撞发出闷响。他走到铁皮柜前，弯腰将白大褂完整地抽出来——衣服被叠得方方正正，连袖口都对齐了，显然是精心收过的。“那天焚化炉堵了。”他的目光落在血迹上，喉结动了动，“我想着……或许还有用。”
“有什么用？”苏晴追问。白大褂的领口蹭过她的手背，带着陈旧的凉意，让她想起病毒爆发那天的清晨。她穿着这件衣服在实验室离心病毒样本，警报响起时，她抱着培养皿冲出去，走廊里全是奔跑的人影和尖叫，这件衣服就是在那时蹭上了不知名者的血。
陆沉没立刻回答，只是将白大褂展开。阳光从加固过的窗户缝隙里挤进来，在布料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照亮了那些肉眼难辨的褶皱——那是她被蚀骨者追赶到消防通道时，在栏杆上蹭出的痕迹。“你看这里。”他指着袖口内侧，那里有个米粒大的破洞，“这是你用碎玻璃片划开蚀骨者喉咙时，被它的爪子勾破的。”
苏晴的指尖抚过那个破洞，突然想起当时的触感——蚀骨者的爪子像生锈的铁钩，穿透布料时带着撕裂的钝痛，她却攥着玻璃片不敢松手，首到对方墨绿色的血溅在她脸上。
“还有这里。”陆沉的手指移到衣摆，那里有块深色的污渍，比血迹更暗，“是你从疾控中心带出来的病毒样本打翻时沾的吧？当时你说‘完了’，眼泪掉在上面，晕开个小圈。”
苏晴猛地抬头看他。她从没跟他说过样本打翻的事，那天她抱着破碎的培养皿蹲在地上哭，是陆沉从后面递来块新的培养皿，没问她发生了什么。原来他什么都看见了。
“你留着它，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些？”她的声音发紧，指尖用力捏住布料，布料在她手心里起了皱。这件衣服像个沉甸甸的账本，记着她的狼狈和恐惧，她以为烧掉了，就能把那些日子也一并烧了。
陆沉却摇了摇头。他将白大褂重新叠好，动作轻柔得像在处理易碎品，然后放进铁皮柜最上层，灰烬之上：重启人生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灰烬之上：重启人生最新章节随便看！摆在前武警王哥的军牌收纳盒旁边。“你第一次用我的血液做抗体实验时，穿的就是这件。”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晴的白大褂上——那是件新的，是他们从医院搜来的，干净得没有一丝痕迹，“那天你说‘有希望’，眼睛亮得像星星。”
苏晴的呼吸顿住了。她想起那天的情景：陆沉坐在实验台边，卷起袖子任由她抽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手臂的血管上，她握着针管的手在抖，他却说“没事，扎吧”。实验结果出来时，她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这件旧白大褂就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沾着血迹的布料在风里轻轻晃。
“这不是普通的衣服。”陆沉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种她从未听过的郑重，“这是你从疾控中心带出来的，带着病毒样本跑过三条街，用碎玻璃杀过蚀骨者，还见证了第一个抗体数据。”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安全屋里那些加固的门窗、堆放的物资、墙上标注着安全点的地图，“它就像个勋章，证明你没垮。”
苏晴看着铁皮柜最上层的白大褂，突然想起陆沉背包里的机械师资格证。那证件的边角都磨圆了，照片上的他穿着工装，身后是没组装完的发动机，他说那是他“没被末日毁掉的过去”。原来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收藏着那些无法磨灭的印记。
“我以为你会觉得它晦气。”苏晴轻声说。白大褂上的血迹像道伤疤，时刻提醒着她失去的同事、被毁掉的实验室，还有那些没能跑出来的人。
“晦气的是那些蚀骨者，不是它。”陆沉拿起水桶，“我去把外面的血迹冲一下，你……要是不想看，我就把它再往里面放放。”
苏晴却摇了摇头，伸手将白大褂又往外挪了挪，让它能被阳光照得更清楚些。“不用。”她看着布料上的血迹，突然觉得没那么刺眼了，“留着吧，就放这里。”
陆沉提着水桶走出安全屋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苏晴正将那件旧白大褂又叠了一遍，这次她把有血迹的一面朝外，像在展示什么。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片小小的阴影，嘴角却微微扬着。
院子里，年轻夫妻中的妻子正抱着婴儿晒太阳，婴儿的小手抓着片晒干的向日葵花瓣——那是苏晴从实验室找出来的，说“晒过太阳，能辟邪”。前武警王哥的军牌在铁皮柜里反射着微光，与那件带着血迹的白大褂隔着层薄薄的空气，像在无声地对话。
陆沉拿起水管，冷水冲刷着地面的血迹，墨绿色的液体顺着排水沟流走，露出下面青灰色的水泥地。他想，或许有些东西本就不该被烧掉，比如那些带着伤疤的过往，和在伤疤上开出的、叫做“活着”的花。
安全屋里，苏晴将新的实验数据夹在旧白大褂的口袋里。布料摩擦着纸张发出沙沙声，她忽然想起陆沉刚才的话，指尖在“勋章”两个字上轻轻敲了敲。或许他说得对，这件衣服确实是枚勋章，只是表彰的不是勇敢，而是“没被打垮”的、笨拙的坚持。
窗外的风掠过加固过的铁皮，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哼一首不知名的歌。苏晴看着铁皮柜最上层的白大褂，突然觉得，那些洗不掉的血迹，在阳光下竟有了点温暖的颜色。
(http://www.220book.com/book/MZD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