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天色灰蒙。
京城北门外,一支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精锐的小型商队己然集结。几辆装载着“货物”的马车,二十余名扮作伙计、脚夫的精悍护卫,皆是萧策从北境军中挑选的好手,眼神锐利,行动默契。
苏昭换上了一身便于骑行的胡服,外罩御寒的斗篷,站在马车旁。谢云溪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袍,外披同色大氅,温文尔雅,正轻声与萧策确认着行程细节。萧策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轻甲,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身姿挺拔,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确保万无一失。
夜离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暗红色束袖骑装,嘴里叼着根草茎,斜倚在自己的马匹旁,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仿佛不是去凶险的北境,而是去郊游。沈惊鸿也骑着马,穿着昂贵的锦缎骑射服,脸色还有些别扭,刻意不与苏昭对视,但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扫过她。
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就这样带着各自的目的和心思,踏上了前往北境的官道。
起初几日,行程颇为顺利。秋高气爽,官道平坦。苏昭多数时间坐在马车内,翻阅着谢云溪为她准备的关于北境风土人情的典籍,偶尔下车透气,也能感受到与京城截然不同的开阔景象。
萧策治军严谨,队伍行进有序,警戒森严。他本人话极少,大部分时间都在队伍前后巡视,如同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守护神。只是偶尔与苏昭目光相接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依旧带着审视和探究,让苏昭不敢放松。
谢云溪则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时常关切苏昭的身体状况,为她讲解沿途古迹,或是与她探讨古籍中的疑难。他的博学与耐心,让苏昭在紧张的旅程中感到一丝安心。
夜离似乎永远闲不住,时而策马跑到队伍前方探路,时而溜达到队尾与护卫们插科打诨,套取些军中的趣闻,时而又凑到苏昭马车边,用他那玩世不恭的语气,说些不知真假的江湖轶事,或是“不经意”地透露些关于影族或北境势力的零碎信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却总能引起苏昭的注意。
沈惊鸿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显然不习惯这种长途跋涉的辛苦,起初还强撑着骑马的潇洒,后来便时常赖在马车里(当然是与苏昭不同的马车),抱怨路途颠簸。但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刁难苏昭,反而有时会别别扭扭地递给她一包京城带来的精致点心,或是看到她下车时脚步不稳,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一下,然后又迅速收回,装作若无其事。
这种微妙的变化,苏昭自然察觉到了,但她心中警惕未消,只以礼相待,并不多言。
行程数日,己逐渐远离京城繁华,地势开始起伏,人烟渐稀。空气中的寒意也日渐浓重起来。
这日午后,天色骤然变暗,铅灰色的乌云层层压下,狂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
“要变天了!”经验丰富的老车夫喊道。
萧策勒住马,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果断下令:“加速前行!前方十里处有一处废弃的驿栈,尽快赶到那里避雨!”
队伍立刻加快速度。然而暴雨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猛。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天地间一片混沌,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狂风暴雨中,队伍行进艰难。苏昭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雨声和马蹄踩踏泥泞的声音,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这种天气,似乎总预示着不祥。
终于,在暴雨如注、天色几乎完全黑透之时,前方出现了一处模糊的轮廓——那是一座看起来早己废弃多年的旧驿栈,几间破败的土坯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快!进去避雨!”萧策大声指挥着。
众人狼狈地冲进最大的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里。屋内蛛网遍布,尘土厚积,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但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护卫们迅速清理出一块地方,点燃篝火,橘红色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和寒意,映照着每个人湿漉漉、略显疲惫的脸。
苏昭的衣裙下摆早己湿透,沾满了泥点,冷得微微发抖。她靠坐在一根相对干净的柱子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谢云溪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水囊,里面是温热的水:“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你脸色不好,莫要感染风寒。”他的官袍下摆也湿了,却依旧保持着从容。
萧策检查完房屋结构和周边环境,确定暂时安全后,也走到火堆旁,脱下湿透的外甲,露出里面深色的劲装。他看了一眼苏昭单薄的身影,眉头微蹙,解下自己那件还算干燥的玄色披风,一言不发地递了过去。
苏昭一愣,抬头对上他依旧没什么温度的眼神,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多谢都督。”
萧策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身去安排护卫轮值守夜。
夜离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酒壶,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然后笑嘻嘻地凑到火堆旁,开始讲一些稀奇古怪的笑话,试图活跃沉闷的气氛。沈惊鸿则冷着脸,坐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默默拧着自己湿透的衣袖,偶尔偷偷瞥一眼裹着萧策披风的苏昭,眼神复杂。
屋外,暴雨倾盆,狂风呼啸,仿佛要将这小小的驿栈彻底吞噬。
苏昭喝了几口热水,身体渐渐回暖,但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暗处似乎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夜深了,除了值守的护卫,众人都己疲惫睡去。苏昭靠在柱子上,半梦半醒间,手指无意识地触摸到了怀中贴身佩戴的那枚母亲留下的玉佩。
突然,玉佩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
苏昭猛地惊醒,睡意全无。那灼热感并非幻觉,玉佩似乎在微微发烫!与此同时,她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些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不再是古物带来的过往,而是一种……警示?她仿佛看到窗外风雨中,有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玉佩,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屋外的动静。除了风雨声,似乎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雨的窸窣声,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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