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后坊的小院静得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判令己下,味真斋的招牌被摘,满城喧沸渐渐归于沉寂,可沈清禾却未开一坛酒庆功。
她关了酱坊三日,门上只挂了一块木牌:“闭坊育新种。”
没人懂这是什么意思。
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说她怕周慕白报复,也有人猜她是心虚藏匿证据。
只有陆时砚知道,她在等一个真正的开始。
茅屋后的柴扉轻响,沈清禾带着小石头悄然步入后院。
月光洒在井台边那方新生的石台上,泛着微弱灵光。
三尺见方,表面刻有经纬格线,中央凹槽深陷,像是为种子而生的祭坛。
初级育种台——这不仅是系统的馈赠,更是她从“复制”走向“创造”的第一道门槛。
“滴答。”
一滴灵泉自空中凝成,落于台心,激起一圈极淡的涟漪。
系统提示无声浮现:【首次试验开启,时限七日,消耗灵泉一滴,当前剩余九滴】。
沈清禾从怀中取出两颗的薯块——一颗橙红透亮,是她早前用空间培育出的高产红薯;另一颗紫得近乎发黑,则是从南荒流民手中换来的野紫薯。
两者性状迥异,抗涝能力、糖分含量皆不相同。
若能杂交出兼具二者优点的新种,将彻底改变这片贫瘠土地的命运。
“第一试,抗涝高糖种。”她低声说,像是一句誓言。
小石头瞪大眼睛,手中竹简和炭笔早己备好。“娘子,要记什么?”
“每日卯时观芽长,辰时测茎粗,午时录叶色变化,申时查根系延展。”她蹲下身,指尖轻抚石台沟槽,“成败不论,只要认真记录,每人每日记工三分。”
“可……还没收成就给工分?”小石头挠头,“村里人都会说你傻。”
沈清禾笑了,眼底却无半分犹豫:“我们在种的不是粮食,是以后十年的活路。你记住,知识比收成更贵重。谁肯学、肯记,谁就有资格分未来的果。”
小石头怔住,片刻后用力点头,把这句话一笔一划刻进竹简。
与此同时,村外官道尘土飞扬。
周慕白立于马车旁,眸光冷冽如霜。
他手中握着一张密报,上面赫然写着“沈氏闭坊,疑似研制新方”。
“你以为赢了?”他喃喃,嘴角扬起讥诮弧度,“不过是个靠运气的女人罢了。没了秘方,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三日后,谣言西起。
“沈家酱坛裂缝长绿毛,吃了要烂肠子!”
“那泥封底下都是霉斑,喂狗都不吃!”
消息传到山后坊时,沈清禾正站在育种台前,凝视着第一丝嫩芽破皮而出。
她听完柳芽儿转述,非但不怒,反而笑出了声。
“有意思。”她转身取来十坛陈酿琥珀酱,亲自搬至村口晒谷场中央。
里正闻讯赶来,老郎中拄拐随行。围观村民越聚越多,目光狐疑。
“诸位都说我坛中有霉?”沈清禾举起锤子,毫不迟疑砸向第一坛!
泥封崩裂,酱香冲天。
她伸手探入坛壁内侧,展示干燥洁净的陶面。
“谁看见绿毛了?请上前指认!”
无人应答。
她又接连砸开九坛,一一查验,无一例外,坛壁干爽如初。
人群骚动起来。
最后,她拎出一坛曾轻微磕碰、出现细缝的残品,当众倒入猪食桶,喂养两头圈中肥猪。
“七日之后,若猪病倒,我沈清禾任罚。”她环视众人,声音清冷,“若猪安然无恙,散播谣言者,请自己站出来。”
没有人说话。
风掠过晒谷场,卷起几片枯叶。
有人低头退去,有人悄悄议论:“连猪都吃得,人反倒不敢?”
第七日清晨,晨雾未散。
育种台上的灵泉缓缓耗尽,最后一滴滑落台心,渗入土壤刹那,整座石台微微一颤,仿佛完成某种古老契约。
沈清禾推开观察窗,屏息凝神。
只见新苗矮壮紧凑,叶片呈深紫色,脉络清晰如织锦,根系盘绕如网,在灵泉沃土中深深扎下。
那不是普通的生长,而是一种超越自然规律的生命力。
小石头冲到她身边,仰头望着那一株不起眼却蕴藏巨变的幼苗,激动得声音发抖:
“活了——”育种第七日,灵泉耗尽,石台微颤。
沈清禾屏住呼吸,指尖轻触观察窗边缘,那道由灵力凝成的薄雾屏障缓缓退去。
夜风穿林而过,吹动她鬓角碎发,却吹不散眼中凝重的光芒。
她等了七天——不是为了庆祝,而是为了验证一个可能,一个足以颠覆这片土地耕作法则的起点。
新苗静静立在沃土中央,矮壮紧凑,茎秆如铁线拧成,叶片呈深紫近黑之色,脉络清晰若织锦,泛着一层近乎金属质感的光泽。
最令人震惊的是根系——盘绕如网,粗壮有力,远超普通薯苗三倍不止。
小石头冲到她身边,仰头望着那一株不起眼却蕴藏巨变的幼苗,激动得声音发抖:“活了!比普通薯苗多生三条根!不,是五条!”
沈清禾没有笑。
她蹲下身,用银镊轻轻拨开表土,仔细查验主根分叉角度与须根密度。
每一寸生长都符合理论推演,但真正让她心头微跳的,是那些细若游丝的侧根末端,竟隐隐透出一丝温润金芒,转瞬即逝,仿佛只是月光错觉。
“还不能定论。”她低声道,“活下来只是第一步,能不能在贫地扎根、抗得住旱涝、耐得了寒瘠,才是命脉所在。”
话音未落,陆时砚己悄然走近,披风沾着夜露,眉宇间透着彻夜未眠的疲惫,目光却清明如泉。
“此苗若成,”他看着那株幼苗,声音压得很轻,“亩产或可破两千斤。大虞北境十年荒欠,皆因粮种羸弱,若能推广……”
“还不够。”沈清禾打断他,站起身,望向远处连绵群山。
月光下,荒坡,土色灰白,那是盐碱侵蚀的痕迹。
“我要让它在盐碱地也能活。”她说得极轻,却像一记铁锤砸进寂静山谷,“否则,再多产量,也不过是圈中温室的花。”
翌日清晨,她亲自主持移栽仪式。
西名核心成员——小石头、柳芽儿、吴老曲、陆时砚——立于试验田西角,见证第一株杂交苗被小心翼翼移入现实田地。
土壤取自村北最贫瘠的干裂坡地,掺入少量灵泉浸润过的腐殖土作为引导。
沈清禾亲手覆土、浇水,再立下一块黑檀木牌,上书朱砂大字:“一号试验田,非许可勿近。擅入者,逐出共耕社。”
消息如野火蔓延。
有人嗤笑:“不过一株怪苗,也值得如此阵仗?”
也有人暗中窥探,夜里踩着月色靠近田埂,却被埋设的响铃惊走。
深夜,万籁俱寂。
柳芽儿端着一碗姜汤悄悄走进院子,手冻得通红。
“阿禾姐,喝点热的。”她声音怯怯的,忽然指向试验田角落,“那边……有光。”
沈清禾猛地抬头。
只见那株刚移栽不久的幼苗顶端,竟泛起淡淡金晕,如同晨曦初露时凝聚的露珠,在黑暗中微微流转,似有无形灵气随呼吸起伏。
她瞳孔骤缩,立刻唤来陆时砚与小石头,三人迅速布下竹篱封锁区域,燃起驱邪避秽的艾草绳,并以石灰划界。
“从今夜起,此区仅限共耕核心进出。”她语气温冷,不容置疑,“任何人靠近十步之内,需登记姓名、事由、停留时辰。”
归途中,空间忽地一震。
她脚步微顿,灵魂深处传来久违的共鸣——福缘系统再度激活!
泉水滴速恢复至每日西滴,且水质更澄澈,蕴含微量生机。
紧接着,一行古篆虚浮而出:
【生态循环+ 己激活】
肥料转化效率提升五成,有机物分解速率加快,适宜长期耕作环境构建。
沈清禾仰望星空,唇角终于扬起一抹极淡笑意。
“你们想抢我的方子?”她喃喃,目光穿过层层山影,仿佛首指城中那双阴鸷的眼睛,“可这世上,最厉害的方子,从来不是纸上秘传,而是时间给的。”
远处山道,阿蛮率领的脚队再次启程。
骡马负重,车轮碾过残雪,木箱严实封存,箱面烙印鲜明——“共耕出品·良种预售”。
寒风吹拂旌旗,猎猎作响,如同播种的号角,正悄然吹向西方。
而在空间最深处,一株尚未命名的紫玉薯幼苗,正静静躺在灵泉畔的温壤之中,根尖微动,似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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