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锁芯转动。
燕清羽的手还搭在门环上,指尖被铜锈划过一道细痕。她正要抬脚迈入那间空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门能开,针脚若散,货照样倒。”
她猛地回头。
张嬷嬷拄着乌木杖立在巷口,灰布衫洗得发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一步步走近,目光扫过燕清羽指间的刻“泰”字炭笔,又落在那扇敞开的门缝里,“你那香囊边角毛糙,敢挂招牌?”
燕清羽没说话,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节上的薄茧是日日穿针磨出来的,可昨日那批货里,有三只蝴蝶香囊的锁边松了线头,被李掌柜悄悄退回。
“现在学绣,不如去钉货架。”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
“货架塌了还能修,绣品砸了名声,十年都翻不了身。”张嬷嬷冷笑,“我搬来隔壁空屋,每日两个时辰,不许缺课。”
燕清羽盯着她。
老妇人也不退让,只把拐杖往地上一顿:“你要是觉得摆摊就能糊弄过去,现在就进去贴招工告示,看谁肯来给你卖命。”
风从街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纸片。燕清羽缓缓松开握着钥匙的手,将它塞进裙袋。
“您想怎么教?”
“明日辰时,小院见。”张嬷嬷转身就走,背影挺首如松。
尔泰是在晌午来的。
他提着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着的素馅饼,刚放下就看见燕清羽坐在矮凳上,面前绷着一块素绢,银针在指间翻飞,眉头拧成疙瘩。
“太快,坏;太慢,亏。”他低声说,从腰间解下小秤,轻轻搁在绣绷旁,“你说过,生意要平衡。”
燕清羽怔住。
那支刻“泰”字的炭笔就插在账本里,旁边堆着昨夜画的图样——飞燕展翅、并蒂莲开、还有个她偷偷描了半宿的“同心结”。可眼下这锁边针法,讲究一针三停,线尾藏得无迹可寻,她试了七次,第七次还是露了线头。
她盯着小秤的秤杆,忽然伸手把它横摆在膝上。每绣三针,便用针尖轻敲一下秤杆,发出细微的“嗒”声。
尔泰没动,只靠墙站着,开始磨刀。
刀刃与磨石相触,沙沙作响,节奏稳定。他的右手虎口有道旧疤,握刀时微微凸起,但动作极稳。
燕清羽听着那声音,呼吸慢慢沉下来。
第三天,她终于把一只梅花香囊的双面锁边做完。正面花瓣层叠,背面花蕊清晰,边缘一丝不乱。张嬷嬷接过来看了半晌,鼻腔里哼出一声:“还算没糟蹋我的时间。”
第五天,燕清羽拆了第八个失败品。
她要把“燕泰同心”绣出来。正面是飞燕衔枝,灵动飞扬;反面则需用藏针法绣一个“泰”字,平视不见,侧光才现。她试了浅蓝丝线,太显;换了墨绿,轮廓太重;作者“溺鬼妃”推荐阅读《新还珠格格一燕泰相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最后挑中一缕浅灰,近乎底色。
夜深了。
烛火摇曳,映得墙上人影晃动。她第三次拆线重绣,手指发僵,针尖几次扎进皮肉。血珠渗出来,滴在绢面上,像一朵猝然绽开的梅。
尔泰披衣进来,一句话没说,坐到原位,抽出弯刀,继续磨。
刀光映着他冷峻的脸,也映着她低垂的眼睫。沙沙声一圈圈荡开,像某种无声的回应。
燕清羽忽然停住。
她换了一根更细的针,改用斜向穿线法,以浅灰丝线勾出“泰”字骨架,再用同色乱针填补间隙。最后一针落下时,她轻轻呵了口气,侧过香囊——一道微不可察的痕迹浮现,如月下溪流,静默流淌。
她笑了。
指尖抚过针脚,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次日清晨,尔泰来取早饭,一眼就看见案上那只香囊。
素绢为底,飞燕展翅于正面,羽翼线条流畅,尾羽卷曲成心形。他下意识拿起,翻到背面,手指那处隐现的“泰”字,耳尖一点点红透。
他没说话,只将香囊仔细折好,塞进怀中贴胸的位置。
张嬷嬷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包新丝线,瞥见这一幕,嗤笑一声:“傅家公子,脸皮比绣线还薄!”
尔泰猛地抬头,眼神一凛,随即垂下眼帘,转身大步离去。门在他身后合上,震得窗纸轻颤。
燕清羽低头咬住唇,肩膀微微抖着。
“笑够了?”张嬷嬷走到她跟前,“你以为他为什么天天来送饭?巡岗路线绕得过来吗?他是怕你累倒,又不肯说。”
燕清羽没答。
“这香囊,不准再做第二只。”张嬷嬷突然道,“独一份的东西,才有价。你懂不懂?”
“懂。”她点头。
“那明天起,学双面绣‘蝶恋花’。我要你绣出花上有露,蝶翅带粉。”
“是。”
张嬷嬷走了几步,又停下:“还有,别总想着铺子什么时候能开。你现在少错一针,将来少赔一两银子。记住了?”
“记住了。”
人影消失在院门口,小院重归安静。
尔泰留下的磨刀石还在原位,刀刃己锋利如初。燕清羽拿起银针,重新绷上一块新绢。
她画了个小小的同心结,在角落注了两字:未完。
太阳升到中天,照得绣绷上丝线泛光。她左手无名指上的薄茧蹭过针眼,细微的刺痛传来,但她没停。
针尖挑起一线浅灰,稳稳刺入绢面。
第一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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