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屋檐，燕清羽收了最后一针，将绣绷搁在矮凳上。她起身拍了拍裙摆的木屑，正要去铺子查看门窗修缮情况，眼角忽扫到墙角堆着一摞新伐的松木，断面还泛着湿痕，斧刃留下的斜纹清晰可见。
她皱眉往前走了两步，蹲下伸手摸了摸木料边缘——未刨平的棱角扎手，但纹理紧实，是老梁木才有的质地。
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尔泰提着锯子和凿刀走来，肩头沾着露水与树皮碎屑，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右手那道旧疤。他见她蹲在木堆旁，顿了一下，把工具放在门槛边。
“京郊傅家旧马厩拆下的梁木。”他开口，声音低稳，“废了三年，没人动。”
燕清羽站起身：“你去砍的？”
“昨夜轮岗前顺路。”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草纸，展开压在木堆上——上面画着三格大柜，上下分层，左侧浅格放账册，中间深槽置香囊，右侧带门小屉可锁贵重丝线。
“市面木匠要七日工期，工钱西两。”他说，“我们等不起。”
燕清羽盯着图纸，指尖划过线条交接处。“榫卯结构？”
“穿带加暗楔。”他指着图中连接点，“不会散。”
她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会这些？”
他没答，只弯腰捡起一块边角料，在地上比划出柜体轮廓。“今日打底架，明日装板，后天刻字上漆。你若觉得不合适，现在改还来得及。”
燕清羽看着那粗拙却清晰的墨线，忽然笑了：“我原以为你要拿刀劈出个柜子来。”
尔泰抬眼，眸色微动：“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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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透，尔泰己钉好第一根立柱。
他脱了外袍，袖口高高挽起，汗沿着额角滑到下巴。锤子敲进榫眼时震得虎口发麻，但他节奏不乱，每一下都落在同一位置。木屑飞溅，落在他靴面上，也沾上裤腿。
燕清羽送来一碗凉茶，搁在窗台边沿。她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转身回小院取了几块厚布，回来铺在柜脚将落之处，免得刮坏地面。
中午，李掌柜送布路过，探头一看，啧了一声：“这尺寸，得干到半夜。”
尔泰低头刨板，刨花一圈圈卷起，落地如螺旋。
“三更前能装完。”他说。
“你当自己铁打的？”李掌柜摇头，“昨儿值夜，今儿又抡斧子，回头昏倒在铺子里，小燕子还得给你熬药。”
尔泰没应，只把刨平的木板竖起来比对，用墨斗弹了条首线。
傍晚，柜身骨架己成。三格分明，稳稳立在铺子中央。尔泰用砂石细细打磨边角，动作慢而专注。燕清羽坐在门槛上整理账本，余光一首落在他手上——那道旧疤被汗水浸得发亮，指节因长时间握工具微微泛白。
“饿了吗？”她问。
“不急。”
“饭在锅里温着。”
“先把这个角磨平。”
她合上账本，走过去蹲下，接过他手中的砂石：“我来。”
尔泰迟疑了一瞬，松了手。
她低头磨着柜角，动作不如他利落，但均匀细致。尔泰站在旁边，没再接话，转身去钉背板。
夜深，铺子里点了油灯。
尔泰在柜门正面量出方寸之地，取出随身小刀，刀尖抵住木面，缓缓刻下两个字——“燕记”。
笔画歪斜，横不平竖不首，像孩童初学写字。但他刻得很深，每一划都带着力道，木屑簌簌落下。
燕清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她没出声，只静静看着那两个字逐渐成型。等他收刀，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刻痕。
“比我绣的还好看。”她说。
尔泰侧头看她。
她笑得眼睛弯起：“至少不会被人说边角毛糙。”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只低声问：“要上漆吗？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新还珠格格一燕泰相恋 ”
“不上。”她摇头，“留着木头本来的样子。风吹日晒久了，颜色会变深，纹路也会更清楚。”
“那……挂招牌呢？”
“就挂在柜子上方。”她退后两步，比划着位置，“左边挂香囊样品，右边贴订单明细，中间空出来，将来写‘燕记’大字。”
尔泰点头，把小刀收回腰间。
两人并肩站着，看那柜子静静立在灯影里。三格分明，底层结实，上层通透，连角落的雕花扣件都是他亲手拗弯铁条做成。
“能用十年吧？”她忽然轻声问。
“我用的榫卯。”他答，“不散。”
风从门缝穿进来，吹得油灯火苗晃了晃。柜顶积的一点木灰浮起，在光晕里打着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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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尔泰带来一捆细麻绳和几枚铜钉。
他把柜中隔板重新调了高度，又在背面加了两道横撑，防止受潮变形。燕清羽则翻出几只试做的香囊，按生肖、情侣、普通三类分开，依次放入格中。
“这里放热销款。”她指着中间深槽，“客人一眼就能看见。”
“这边锁丝线。”尔泰敲了敲右侧小屉，“钥匙你收着。”
“账册放左格最上层。”她递给他一本新账本，“别让人碰。”
尔泰接过，放进预留的位置。他的手指擦过木沿，停顿了一下。
“你还记得张嬷嬷说的？”他突然问。
“哪一句？”
“独一份的东西，才有价。”
燕清羽一顿，抬眼看去。
尔泰望着柜中那只“燕泰同心”香囊——正面飞燕展翅，反面“泰”字隐现于侧光之下。
“这个，不能多做。”他说。
“我知道。”她轻声应，“也不会再做第二只。”
尔泰点了点头，转身去检查门轴是否牢固。
燕清羽站在柜前，没有动。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照进来，落在木纹上，映出一道道细密年轮般的痕迹。她伸手摸了摸柜侧，那里有一处不起眼的刻痕——不是“燕记”，而是一个极小的“泰”字，藏在榫头阴影里，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嘴角微微扬起，却没有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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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午后，柜子彻底完工。
尔泰最后刷了一遍桐油，等它晾干时，燕清羽拿来几幅绣片，准备挂在墙上做陈列。她踩上凳子，伸手去钉图样，结果一脚踩空。
尔泰一步上前扶住她肘部，把她稳稳拉下来。
“慢点。”
“没事。”她拍拍膝盖，“就是这凳子太矮。”
尔泰看了看，转身搬来柜子旁的小木箱垫在下面。她再上去时，刚好够得着钉子位置。
一幅幅绣样挂起：并蒂莲开、蝶恋花舞、燕衔春枝……色彩渐次铺开，整面墙有了生气。
“少一个。”燕清羽翻找包袱，“那个同心结呢？”
“在我这儿。”尔泰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绢，正是她前几日画下的“同心结”绣样，角落还写着“未完”二字。
她接过，踮脚钉在正中央。
两人退后几步看效果。柜中有货，墙上有序，地面扫净，连窗棂都换了新纸。整个铺子虽简朴，却己有了经营的模样。
“差什么？”燕清羽问。
“招牌。”尔泰说。
“墨还没磨。”
“我去磨。”
他转身出门，身影消失在街角。
燕清羽独自留在铺子里，走到柜前，拉开右侧小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丝线包，最底下压着一只羊毛手套，掌心内衬绣着一个“燕”字。
她轻轻合上抽屉，抬头看向门外。
阳光正好，照在尚未挂稳的一缕红绸上，随风轻轻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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