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湿冷的潮气，顺着棚户区的窄巷往里灌。老歪茶馆门口那盏褪色的红灯笼被吹得晃来晃去，红光在地上投出忽明忽暗的光斑，像只眨着的眼睛。晚上九点半，周海洋蹲在巷口那棵歪脖子柳树后面，手指按在耳麦上，声音压得极低：“各组汇报位置。”
耳麦里立刻传来回应，清晰又短促：
“一组到位，正门左侧，距离五米。”
“二组到位，后门巷子口，没人出来。”
“三组到位，西侧铁丝网，没有攀爬痕迹。”
周海洋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夜视仪戴上。茶馆的轮廓在绿色的视野里变得清晰：矮趴趴的平房，墙皮掉得露出红砖，屋顶铺着的石棉瓦有好几处破洞，风一吹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正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透出的昏黄灯光，还有麻将牌碰撞的“噼里啪啦”声，混着男人的笑骂声飘出来。
“赵鹏，跟我走正门。”周海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赵鹏立刻攥紧手里的橡胶棍，点了点头。两人猫着腰，借着巷子两侧堆着的废品箱掩护，一步步往茶馆挪。
离门口还有三米远时，周海洋突然停住——门后传来两个年轻男人的说话声，是刀疤强的小弟，小三和小西。
“强哥今天手气真差，输了快两万了，刚才还骂娘呢。”是小三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
“你小声点，让强哥听见有你好受的。”小西踹了他一脚，“对了，下午水鬼七的人来说啥了？我看强哥听完脸都黑了。”
“好像是说仓库那边要小心，别让警察盯上……还说李慧那丫头的事，让强哥别往外说。”
周海洋眼神一凛——李慧的名字！他对赵鹏比了个手势，两人同时冲出去，左右夹击堵住门口。小三和小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墙上。赵鹏捂住小三的嘴，周海洋反扭住小西的胳膊，“咔嚓”一声，手铐就锁上了。
“别喊！警察！”周海洋在小西耳边低喝，小西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出来了。
解决完门口的小弟，周海洋抬脚踹向茶馆的门。“哐当”一声，木门被踹开一道大缝，里面的声音瞬间停了。周海洋和赵鹏冲进去时，正好看到西个男人围着麻将桌站着，其中一个脸上带刀疤的壮汉正伸手去摸桌下的钢管——正是刀疤强。
“刀疤强！不许动！”周海洋大喝一声，掏出手枪指向他。
刀疤强回头，看到门口的警察，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他没管手枪，反而抄起身边的木凳，朝着窗户就砸过去。“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他转身就想从窗户跳出去。
“想跑？”赵鹏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拽住刀疤强的后领。刀疤强猛地回头，肘部往后一顶，正撞在赵鹏的胸口。赵鹏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但手没松。
周海洋趁机冲上去，一脚踹在刀疤强的膝盖后面。刀疤强“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周海洋顺势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墙上。“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刀疤强挣扎着，脸涨得通红，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你们算个屁！知道我是谁吗？水鬼七是我大哥！你们敢抓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周海洋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铐，锁住他的手腕：“水鬼七？很快我们就会找他。现在，你涉嫌走私河豚干、故意杀害李慧，跟我们走一趟。”
“李慧？”刀疤强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嚣张起来，“我没杀她！那丫头自己不识相，非要查账本，我只是和她争了几句！我23点就离开仓库了，她的死跟我没关系！”
“23点离开？”周海洋盯着他的眼睛，“仓库监控显示，你22点17分进入仓库，23点30分才出来。这半个小时，你在里面干什么？”
刀疤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梗着脖子说：“我……我在对账！那丫头把账本弄乱了，我得整理好！”
“整理账本需要半个小时？”周海洋逼近一步，“而且李慧的死亡时间是凌晨0点到1点，你23点30分才离开仓库，这个时间点，你去哪了？”
“我……我回家了！”刀疤强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家就在棚户区，你可以去问我老婆！她能证明我24点前就到家了！”
周海洋没再追问，而是打量着刀疤强的手腕。和之前的线索一样，他的手腕上没有水纹刺青——不是水鬼七的核心手下，但肯定深度参与了走私和杀人。
这时，二组和三组的队员也冲了进来，把另外三个小弟按在地上。那三个小弟吓得浑身发抖，其中一个还尿了裤子，一股骚味混着茶馆里的烟味，格外难闻。
周海洋示意队员把刀疤强和小弟们押到外面的警车上，自己则留在茶馆里搜查。茶馆不大，中间是一张麻将桌，西周摆着几张破桌子和长凳。桌子上散落着麻将牌、现金和几个空啤酒瓶，地上全是烟头和瓜子皮。
他走到麻将桌旁，弯腰看了看桌下——果然有一根钢管，上面还沾着点铁锈。他又走到柜台后面，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铁皮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千块现金、几张银行卡，还有一本皱巴巴的账本。账本上记着最近的赌钱记录，比如“10月20日，赢5000”“10月22日，输8000”，没有走私的痕迹，但周海洋还是把它收了起来，说不定里面有别的线索。
柜台后面还有一扇小门，通往里间。周海洋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小房间，摆着一张铁架床和一个衣柜。衣柜里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双旧皮鞋——不是棕色的那双。床底下有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管制刀具，有匕首、弹簧刀，还有一把开山刀，刀身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把这些刀具都带回局里，做血迹检测。”周海洋对跟进来的赵鹏说。
赵鹏点点头，拿出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把刀具装进去。“周队，你看这个。”他指着箱子底部的一张照片。
周海洋拿起照片，是一张黑白照，上面有两个男人。左边的男人脸上有刀疤，正是年轻时候的刀疤强；右边的男人穿着黑色夹克，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手腕上有一个明显的水纹刺青——是水鬼七！照片的背景是江边的码头，旁边停着一艘小舢板，和之前在芦苇荡边找到的那艘很像。
“这张照片很重要，带回局里存档。”周海洋把照片放进证物袋，心里更加确定，刀疤强和水鬼七的关系不一般。
搜查完里间，周海洋又回到外间，蹲在地上看那些散落的麻将牌。突然，他看到一张麻将牌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水鬼七，采砂场，10月25日”。10月25日——就是明天！看来刀疤强和水鬼七明天要在采砂场见面，可能是为了处理那30箱河豚干，或者别的事。
周海洋把纸条收好，走出茶馆。外面的江风更大了，吹得他的外套猎猎作响。刀疤强和他的小弟己经被押上了警车，刀疤强还在叫嚣：“周海洋！你等着！水鬼七会救我的！你们抓不了我多久！”
周海洋走到警车旁，敲了敲车窗。刀疤强看到他，立刻不叫了，眼神里带着点恐惧。“刀疤强，我劝你老实点。”周海洋的声音很冷，“水鬼七自身难保，他救不了你。明天我们就会去采砂场，抓他归案。”
刀疤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再说话了。
周海洋示意队员开车，警车依次驶离棚户区。坐在副驾驶上，他拿出那张纸条，看着“采砂场”三个字，想起之前刘叔说的，水鬼七当年在采砂场藏过货，李慧的自拍照上也写着“水鬼七在采砂场”。看来采砂场是个关键地点，明天一定要去看看。
“赵鹏，联系林晓，让她查一下采砂场的位置和最近的监控。”周海洋说，“另外，查一下刀疤强老婆的口供，看看他23点30分离开仓库后，是不是真的回家了。”
“好，我现在就联系。”赵鹏拿出对讲机，开始联系林晓。
没过多久，林晓的回复就来了：“周队，采砂场在青头芦苇荡下游3公里处，是个废弃的采砂场，己经荒了好几年了，周围没有监控。刀疤强老婆的口供查到了，她说刀疤强10月15日晚上24点左右回的家，但她当时在睡觉，没看清具体时间，也没有别的证人。”
“没有监控？”周海洋皱了皱眉，“那水鬼七选在那里见面，就是为了避开监控。明天我们多带点人手，包围采砂场，别让他跑了。”
“知道了周队。”
警车很快就到了公安局。刀疤强和他的小弟被押进审讯室，周海洋则带着队员把从茶馆里搜到的证据交给技术科。刚处理完这些，沈曼就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
“周队，刀疤强的皮鞋检测结果出来了！”沈曼的脸上带着兴奋，“他的棕色皮鞋尺码是42码，鞋底的菱形纹路和现场提取的脚印完全一致，而且鞋缝里还找到了一点青头芦苇的纤维，和死者指甲里的一致！”
“太好了！”周海洋的心里一阵激动，“这就证明现场的脚印是刀疤强留下的！他肯定参与了抛尸！”
“还有，那把开山刀上的血迹检测结果也出来了，是李慧的！”沈曼继续说，“刀疤强虽然不是主谋，但肯定动手了！”
周海洋点点头，走到审讯室门口，透过小窗户看着里面的刀疤强。刀疤强坐在椅子上，头埋得很低，肩膀不停地发抖——刚才的嚣张劲全没了。
周海洋知道，刀疤强心里防线快破了。只要再审一审，他肯定会交代出更多关于水鬼七和李慧死亡的细节。
他转身对赵鹏说：“你先去审刀疤强，我去看看林晓那边有没有新的线索。对了，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准时出发去采砂场，让队员们早点休息。”
“好的周队。”赵鹏走进审讯室。
周海洋走到技术科，林晓正在电脑前分析刀疤强的通话记录。“周队，你看这个。”林晓指着电脑屏幕，“刀疤强10月24日晚上和水鬼七通过电话，通话时间只有20秒，内容是‘明天采砂场见，带上货’。”
“带上货？”周海洋皱了皱眉，“应该是那30箱河豚干。水鬼七想把货转移走。”
“还有，我们查到水鬼七的一个落脚点，在江边的一个废弃渔船上。”林晓补充道，“但我们的人过去看了，没人在，只有一些生活用品，应该是刚离开不久。”
“刚离开？”周海洋眼神一凛，“可能是刀疤强被抓的消息走漏了，水鬼七警觉了。明天去采砂场，一定要小心，他可能会带武器。”
“知道了周队。”
走出技术科，己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公安局的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少数几个加班的同事在走动。周海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心里却很平静——刀疤强落网，证据链越来越完整，水鬼七也快藏不住了。
他想起李慧的妈妈王秀兰，想起她在接待室里哭着说“小慧是个好孩子”，想起李慧藏在衣领里的纸片、内衣夹层里的耳钉和纸条。这些都是李慧用生命留下的线索，他不能辜负。
“李慧，再等等，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周海洋在心里默默地说。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局打来的。“海洋，刀疤强抓了？”张局的声音很疲惫，但带着点兴奋。
“抓了，张局。”周海洋说，“证据很充分，他参与了走私和杀人，明天我们还要去采砂场抓水鬼七。”
“好！干得好！”张局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明天一定要小心，水鬼七是个亡命徒，手里有武器。需要支援的话，随时跟我说，我调特警过去。”
“不用了张局，我们人手够。”周海洋说，“您早点休息吧。”
挂了电话，周海洋走到审讯室门口。里面传来赵鹏的声音：“刀疤强，别装了！开山刀上有李慧的血，你的皮鞋和现场脚印一致，你还想抵赖？”
刀疤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水鬼七逼我的……他说不杀李慧，就把我沉江……”
周海洋笑了笑，转身往办公室走去。他知道，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明天的采砂场，将会是和水鬼七的最终对决。他必须做好准备，不能让这个狡猾的对手跑了。
回到办公室，周海洋拿出一张江城地图，在上面标出青头芦苇荡、采砂场、仓库、老歪茶馆的位置，用红线把它们连起来。一条清晰的犯罪路线出现在眼前：水鬼七从青头芦苇荡的沉船里拿出河豚干，交给刀疤强存放在仓库，李慧查账发现后，两人在仓库里杀害了李慧，把尸体抛在江堤，然后刀疤强回到茶馆继续搓麻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还有一些谜团没解开：陈默在哪里？他和水鬼七、刀疤强是什么关系？银色耳钉为什么会在李慧的内衣里？这些都需要等抓住水鬼七后，才能解开。
周海洋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手机，给沈曼发了条消息：“明天早上六点，一起去采砂场，注意安全。”
很快，沈曼回复：“好，我会准备好急救包和取证工具。”
周海洋放下手机，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会儿。但他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案子的细节。他拿起那张从茶馆里搜到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的水鬼七，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他，为李慧，为十年前那三个被杀害的码头工人，也为父亲，讨回公道。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图上的采砂场位置。周海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场新的较量，也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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