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的荧光灯泛着冷白的光,将沈曼的白大褂照得有些刺眼。她戴着双层乳胶手套,指尖捏着一枚载玻片,上面放着从陈默旧宅画框上刮下的血迹样本。显微镜的镜头对准样本,目镜里的红细胞轮廓清晰可见,像撒在玻璃上的暗红色碎珠。
“开始比对。”沈曼按下光谱仪的启动键,仪器发出轻微的“嗡”声,屏幕上缓缓跳出DNA序列图谱。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数据库里张启明的DNA样本——那是上周周海洋找张启明了解情况时,以“例行排查”为由采集的口腔黏膜样本。
两条图谱在屏幕上重叠,红色的线条与蓝色的线条几乎完全吻合,匹配度显示为99.97%。
“果然是张启明的血迹。”沈曼轻声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和陈默日记里写的“张启明找过证据”完全对应——张启明当年肯定来过陈默的旧宅,想找到陈曦的病历或处方单,争执时不小心在画框上留下了血迹。她摘下目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视线落在旁边的另一个样本盒上——里面是从画框缝隙里收集的灰尘样本。
她拿起样本盒,倒出一点灰色的灰尘在载玻片上,滴上试剂,再次放到显微镜下。目镜里,除了普通的尘土颗粒,还有几缕淡黄色的纤维,质地坚硬,横截面呈菱形——和李慧体内发现的青头芦苇纤维一模一样!
“青头芦苇纤维……”沈曼皱起眉,又用气相色谱仪检测灰尘的挥发性成分。屏幕上很快跳出检测结果:除了泥土和木头的气息,还有明显的煤油成分,浓度和李慧肺部芦苇纤维里的煤油味一致。
这说明什么?陈默或张启明曾把带有青头芦苇纤维和煤油味的物品带到过旧宅——可能是李慧的牛皮本,也可能是走私用的包裹,甚至是当年陈曦坠楼时现场的物品。沈曼的心跳快了些,她想起李慧自拍照里的钟楼背景,想起陈默纸条上的“钟楼的秘密不能曝光”,这些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关联:陈默旧宅、青头芦苇荡、钟楼,还有张启明的罪证,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在了一起。
“还有最后一个样本。”沈曼拿起那个装着红色丝线的证物袋——这是从画框钉子上取下来的,和之前在窗户缝里找到的那根一样。她小心地取出丝线,放到红外光谱仪下,仪器立刻分析出了丝线的成分:100%桑蚕丝,染色剂是十年前停产的“正红”牌染料,纤维的编织密度和捻度,与她脖子上戴着的姐姐沈薇的项链红绳完全一致。
沈曼的手指突然顿住,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摘下手套,从脖子上取下项链,将吊坠上的红绳解下来,和证物袋里的丝线放在一起。两根红绳的颜色、质地、编织纹路,甚至连打结的方式都分毫不差——这是她姐姐亲手编的红绳,独一无二,怎么会出现在陈默旧宅的画框钉子上?
“姐姐……你当年是不是来过这里?”沈曼轻声问,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想起姐姐日记里写的“看到张院长和陈医生在天台争执”,想起姐姐去世前给她发的短信“小心穿白大褂的人”,想起姐姐身边的青头芦苇——原来姐姐和陈默、张启明的纠葛,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门被推开,周海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半张盐酸曲马多的处方单。“怎么样?鉴定结果出来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急促,额头还带着点薄汗,应该是刚从芦苇荡回来就赶过来了。
沈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指着屏幕上的DNA图谱:“画框上的血迹是张启明的,匹配度99.97%。灰尘样本里有青头芦苇纤维和煤油味,和李慧案现场的一致。还有这个……”她指着那根红丝线,“和我姐姐项链上的红绳成分完全匹配,是同一种线。”
周海洋的目光落在红丝线上,又看了看沈曼手里的项链,眉头皱了起来:“你姐姐的红绳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当年来过陈默的旧宅?”
“很有可能。”沈曼点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我姐姐是护士,陈默是医生,他们在医院肯定认识。陈默发现张启明的阴谋后,可能找过我姐姐帮忙,我姐姐来过这里,红绳被画框钉子勾住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灰尘样本里还有微量的消毒水味,和李慧体内芦苇纤维的消毒水味一样,也和我之前在你父亲旧案证物里闻到的消毒水味一致。”
周海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父亲的旧案——十年前的水鬼案,证物里也有带消毒水味的芦苇纤维,这说明什么?张启明、陈默,甚至他父亲的死,都和青头芦苇荡、消毒水、煤油这些元素有关联。
他拿起那张处方单,递给沈曼:“你再看看这个,盐酸曲马多是管制药,陈默作为神经科医生,为什么要给陈曦开这个?而且陈曦对阿片类药物过敏,他不可能不知道。”
沈曼接过处方单,放到放大镜下仔细看。剂量栏写着“10mg”,用法是“肌肉注射”,日期是2019年8月5日——正是陈默日记里写的“张启明强行给陈曦注射盐酸曲马多”的那天。她抬起头,对周海洋说:“盐酸曲马多虽然是神经科常用的止痛药,但它的代谢产物里含有阿片成分,对于阿片类药物过敏的人来说,即使是小剂量也可能引发严重的过敏反应,比如喉头水肿、过敏性休克。”
“陈默不可能不知道陈曦的过敏史。”周海洋肯定地说,“陈曦是他的亲妹妹,他肯定在病历里写过过敏史。张启明作为院长,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医疗常识,他是故意的。”
“没错。”沈曼点头,“而且处方单的签名虽然模糊,但能看出是张启明的笔迹。陈默日记里写‘张启明强行注射’,说明这张处方单是张启明开的,陈默当时反对,但没拦住。后来陈默把处方单藏起来,就是为了留作证据。”
周海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夕阳把云层染成了暗红色,像陈默旧宅画框上的血迹。他想起陈默在芦苇荡里说的话:“曦曦和沈薇用命换来的证据,终于可以曝光了。”想起张启明被铐住时的挣扎:“我是市一院院长!你们不能抓我!”
“陈默为什么要帮水鬼七?”周海洋突然转身问沈曼,“他是神经科医生,有稳定的工作,为什么要和走私团伙扯上关系?”
沈曼想了想,走到试剂柜前,拿出一瓶盐酸曲马多注射液的样品:“你看这个,盐酸曲马多是管制药品,正常渠道很难大量获取,但水鬼七的走私团伙需要这种药——刀疤强说水鬼七杀人前吃过‘让人精神恍惚的药’,应该就是盐酸曲马多。陈默帮水鬼七,可能是想通过水鬼七的走私网络,找到张启明和走私团伙勾结的证据。”
“而且十年前,陈默救过水鬼七的命。”周海洋补充道,“赵鹏从刀疤强那里问到,十年前水鬼七被巡逻艇的螺旋桨打伤,是陈默把他从江里捞上来的,还给他做了手术。水鬼七欠他一条命,所以愿意帮他。”
沈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陈默知道自己斗不过张启明,就利用水鬼七的势力,想把张启明的走私生意翻出来,进而曝光他害死陈曦和沈薇的真相。他给水鬼七提供盐酸曲马多,既是让水鬼七帮他做事,也是在收集张启明和走私团伙勾结的证据——毕竟盐酸曲马多是管制药,张启明肯定通过非法渠道给走私团伙提供了不少。”
“但他没想到李慧会发现账本。”周海洋叹了口气,“李慧拿到了加密账本,知道了太多秘密,张启明让陈默杀她灭口,陈默没办法,只能让水鬼七动手,但又留下线索,希望我们能查到真相。”
沈曼的目光又落在那根红丝线上,指尖轻轻拂过丝线的纹理:“我姐姐当年肯定知道了张启明的罪证,张启明才杀她灭口,伪装成溺水。陈默在她身边放青头芦苇,是想提醒警方查芦苇荡;把红绳留在旧宅,是想提醒我们她和案子有关。他做了这么多,就是想为我姐姐和陈曦报仇。”
周海洋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会帮他完成这个心愿的。张启明己经被捕了,接下来只要找到他和走私团伙勾结的完整证据,就能让他伏法,还你姐姐、陈曦和李慧一个公道。”
沈曼点点头,擦干眼角的泪水,重新戴上手套:“我再把这些样本做一次复检,确保结果没问题。你去看看林晓那边,能不能从牛皮本里找到张启明和走私团伙的交易记录。”
“好。”周海洋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对了,赵鹏去码头找线人了,看看能不能查到陈默和水鬼七见面的具体情况,还有张启明的侄子那个‘安康诊所’的情况。有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技术科的门关上后,沈曼重新坐回仪器前。她看着屏幕上重叠的DNA图谱,看着那根红色的丝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力量。她不能让姐姐白死,不能让陈曦白死,更不能让张启明这样的恶人逍遥法外。
她拿起盐酸曲马多的处方单,再次放到放大镜下。处方单的边缘有一道浅浅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折叠过。她突然发现,折痕的位置正好把“陈曦”的名字和“盐酸曲马多”这几个字框在一起,像是陈默故意做的标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妹妹的死因。
“放心吧,陈默。”沈曼轻声说,“我们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的。”
仪器的嗡鸣声再次响起,屏幕上的图谱闪烁着微弱的光。沈曼的目光坚定,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所有的鉴定结果整理成报告。她知道,这份报告将是指控张启明的关键证据之一,也是揭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与此同时,技术科外的走廊里,周海洋正拿着手机和林晓通话。“牛皮本里的加密内容破解了吗?”他问。
“正在破解!”林晓的声音带着兴奋,“里面有大量张启明和走私团伙的交易记录,还有他给‘安康诊所’转钱的明细!其中一笔5万的转账,备注是‘钟楼项目封口费’,时间是五年前,和李慧账本里的那笔‘钟楼项目封口费’完全对应!”
周海洋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你尽快把破解后的内容发给我,我现在就去‘安康诊所’找张启明的侄子!”
挂了电话,周海洋快步走向楼梯间。夕阳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沈曼刚才说的话,想起陈默旧宅里的线索,想起李慧自拍照里的钟楼——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方向:钟楼里藏着张启明最核心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和他父亲的死有关。
他攥紧手里的处方单,心里默念:爸,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的凶手,揭开所有的真相。
楼梯间里,脚步声回响着,急促而坚定。一场关乎正义和真相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技术科里,沈曼还在专注地做着复检,屏幕上的图谱闪烁着,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被隐藏己久的冤屈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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