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码头的夜晚比白天更显荒凉。江风卷着鱼腥味，呼呼地刮过废弃的集装箱，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敲着铁皮。晚上八点多，天己经全黑了，只有几盏坏了一半的路灯在远处亮着，光线昏黄，照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周海洋蹲在一辆废弃的卡车后面，手里拿着夜视望远镜，盯着不远处的一栋灰色平房——那是昌盛货运的仓库，也是他们今晚的目标。仓库在码头的最里面，西周被两米多高的铁丝网围着，铁丝网上面缠着带刺的铁丝，门口挂着一个“昌盛货运仓库”的牌子，牌子上的油漆掉了大半，“盛”字的最后一笔都快看不见了。
“周队，都安排好了。”赵鹏猫着腰跑过来，蹲在周海洋身边，压低声音说，“一组在正门，二组绕到后门，三组守在侧面的铁丝网边，防止有人翻网跑。技术科的人也到了，就在后面的面包车里，随时能破解仓库的密码锁。”
周海洋点点头，放下望远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从沈曼那边得到消息后，他就立刻召集人手过来，连晚饭都没顾上吃。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他没心思管这些——仓库里的30箱走私河豚干，是解开李慧死亡之谜的关键，他必须尽快拿到证据。
“刀疤强的人有动静吗？”周海洋问，目光依旧盯着仓库的门。
“没动静。”赵鹏摇了摇头，“线人说刀疤强现在在老歪茶馆里搓麻将，没往这边来，仓库里应该只有两个管理员和几个搬运工。”他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咱们得小心点，刀疤强的人都带家伙，上次有个码头工人多看了仓库一眼，就被他们打断了腿。”
周海洋“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技术科的小王发了条消息：“可以开始了，注意安全。”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缓缓开到仓库门口不远处，停在阴影里。车门打开，小王带着两个技术科的同事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设备，看起来像个平板电脑，那是用来破解密码锁的工具。
小王猫着腰走到仓库门口，仓库的门是卷帘门，上面装着一个电子密码锁，密码锁的屏幕还亮着，显示“请输入密码”。小王把设备接在密码锁的接口上，手指在设备上飞快地操作着，屏幕上跳出一串复杂的代码，飞快地滚动着。
周海洋和赵鹏屏住呼吸，盯着小王的动作。江风更大了，刮得他们的衣服“呼呼”作响，连说话都得靠吼，但现在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万一惊动了里面的人，打草惊蛇，再想拿到证据就难了。
过了大概三分钟，小王的设备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密码锁的屏幕跳成了绿色，显示“密码正确”。卷帘门缓缓向上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老黄牛在喘气。
“行动！”周海洋低喝一声，率先从卡车后面冲出去，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枪上装着消音器。赵鹏和其他队员也跟着冲出去，分成三组，分别往正门、后门和侧面跑。
卷帘门只打开了一半，够一个人弯腰进去。周海洋弯腰冲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仓库里的景象：里面很暗，只有几盏的灯泡挂在天花板上，光线昏黄，照在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上。箱子都是统一的尺寸，大概半人高，外面贴着白色的标签，上面印着“水产干货”西个黑色的字，标签的右下角还印着一个小小的“昌”字。
仓库里有三个人，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记账，手里拿着一支笔，嘴里还哼着小调；另外两个年轻男人在搬箱子，把箱子从里面往门口堆，看起来像是在准备运走。
听到卷帘门的声响，三个人都愣住了，转头往门口看。当他们看到周海洋手里的枪时，中年男人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两个年轻男人吓得后退一步，其中一个还差点撞到身后的箱子。
“警察！不许动！”周海洋大喝一声，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慑力，“都把手举起来，抱头蹲在地上！”
中年男人反应最快，他猛地站起来，想往仓库里面跑，那里有一个小后门，通往后院。但他刚跑两步，就被从后门冲进来的二组队员抓住了，队员把他的胳膊扭到背后，按在地上，“咔嚓”一声戴上了手铐。
“别动手！别动手！我不动！”中年男人吓得大喊，声音都变调了。
另外两个年轻男人也慌了，想躲到箱子后面，但赵鹏己经冲了过来，一脚踢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腿弯上，那个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赵鹏顺势把他按住，戴上手铐。另一个男人见状，乖乖地举起手，抱头蹲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我没干什么，我就是来帮忙搬箱子的，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周海洋走到桌子后面，拿起掉在地上的笔，看了看桌上的账本。账本是普通的练习本，上面记着一些进出货的记录，但大多是模糊的数字，比如“10月5日，货30箱，收5万”“10月8日，货10箱，收1.5万”，没有具体的货物名称，显然是故意隐瞒。
“这账本是怎么回事？”周海洋拿起账本，问被按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没……没什么，就是普通的进货记录……”中年男人的声音发抖，不敢看周海洋的眼睛。
“普通进货记录？”赵鹏走过来，踢了踢旁边的一个箱子，“那你告诉我，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水产干货’？我看是走私河豚干吧！”
中年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不再说话了，头埋得更低了。
周海洋示意队员打开一个箱子。队员拿出一把美工刀，小心地划开箱子上的胶带，掀开盖子。箱子里面铺着一层塑料膜，塑料膜下面是一个个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东西——那是河豚干，颜色是暗黄色的，形状不规则，看起来像是晒干的鱼，但比普通的鱼干要小一些，上面还撒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应该是防腐剂。
一股浓烈的腥味混合着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周海洋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赵鹏走过去，伸手拿起一袋河豚干，掂了掂，说：“这一袋差不多1斤，这一箱里有20袋，就是20斤。这里堆了多少箱？我数数……1、2、3……30箱！正好30箱！”
他把河豚干扔回箱子里，看着中年男人，冷笑一声：“30箱河豚干，每斤黑市上能卖1000块，30箱就是600斤，整整60万！你告诉我这是普通进货记录？昌盛货运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么‘大生意’了？”
中年男人还是不说话，肩膀不停地发抖。
周海洋走到箱子旁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箱子上的标签。标签上除了“水产干货”和“昌”字，还有一个小小的编号：“CS20241005-30”。周海洋立刻想起沈曼在李慧衣领里发现的纸片，上面写着“河豚干·30箱”，还有一个模糊的“昌”字，这个编号正好对应上了——“CS”是“昌盛”的缩写，“20241005”是日期，10月5日，“30”就是30箱。
“这30箱河豚干，是10月5日进的货，对吗？”周海洋问中年男人，“是谁让你存的？刀疤强，对吧？”
提到“刀疤强”三个字，中年男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抬起头，脸上全是冷汗，声音带着哭腔：“警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强哥让我存的，他就说让我把这些箱子存到仓库里，不许问是什么，也不许告诉别人，否则就把我沉江……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敢不听他的啊……”
“刀疤强让你什么时候把这些货运走？运到哪里去？”周海洋追问。
“我不知道……他没说……”中年男人摇着头，“他就说等他通知，让我随时准备着……今天下午他还打电话来，问我货还在不在，我说在，他就让我别乱动，等他消息……”
周海洋皱了皱眉，刀疤强还没安排运走这些货，看来他们来得还算及时。他示意队员把中年男人和两个年轻男人都带出去，交给外面的同事看管，自己则继续在仓库里搜查。
仓库很大，大概有两百多平米，除了堆在中间的30箱河豚干，西周还堆着一些其他的箱子，上面也贴着“水产干货”的标签，但看起来比河豚干的箱子要小一些。周海洋让队员打开几个，发现里面装的是普通的鱼干和虾干，应该是昌盛货运的“正规生意”，用来掩人耳目。
他走到仓库的角落里，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门是关着的，上面挂着一把锁。周海洋让队员撬开锁，推开门进去。房间很小，只有几平米，里面放着一张铁架床和一个旧衣柜，看起来像是管理员休息的地方。
衣柜里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双旧鞋。周海洋拉开床底下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铁皮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本更厚的账本，还有一些现金和几张银行卡。
周海洋拿起账本，翻开一看，眼睛立刻亮了。这本账本和桌上的练习本不一样，上面的记录很详细，不仅有日期、货物名称、数量和金额，还有交易对象的名字。比如“10月5日，河豚干30箱，从‘水鬼七’处进，成本20万，卖给‘老鬼’，售价60万，利润40万，刀疤强抽成30万，剩余10万存银行”。
“水鬼七！”周海洋的心跳漏了一拍，果然和水鬼七有关！这本账本就是关键证据，不仅证明了昌盛货运走私河豚干，还证明了刀疤强和水鬼七的勾结！
他继续往下翻，账本里还记录了其他的走私交易，比如香烟、洋酒，甚至还有一些管制刀具，交易对象大多是“水鬼七”“老鬼”“秃鹫”之类的外号，显然都是黑市上的人。账本的最后一页，写着“10月15日，李慧查账，发现河豚干交易，需处理”——10月15日，正是李慧失踪的日子！
“原来如此……”周海洋喃喃自语，“李慧查账时发现了这笔30箱河豚干的交易，知道了刀疤强和水鬼七的走私勾当，刀疤强怕她泄露出去，就和水鬼七一起杀了她，抛尸江堤。”
他把账本放进证物袋里，又拿起铁皮盒子里的现金和银行卡，里面有大概5万块现金，银行卡有三张，都是不同的银行。他让队员把这些都作为证据收起来，准备回去后查银行卡的流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交易记录。
就在这时，赵鹏跑了进来：“周队，你看这里！”他指着仓库墙角的一个空煤油桶，“这个煤油桶上印着‘昌盛货运’的logo，和沈曼姐说的那个煤油桶一样！”
周海洋走过去，蹲下来看那个煤油桶。煤油桶是铁皮做的，颜色是深蓝色，上面印着“昌盛货运”的白色logo，和沈曼在尸检报告里提到的一致。桶里己经空了，但还残留着一些煤油的痕迹，闻起来有淡淡的煤油味。
“取样，回去和死者肺部纤维上的煤油做成分比对。”周海洋说，“如果一致，就证明李慧生前确实来过这个仓库，尸体抛尸前也在这里放过。”
队员立刻拿出取样工具，从煤油桶里取了一些残留的煤油，装进密封袋里。
周海洋站起身，环顾整个仓库，确认没有遗漏的证据后，才示意队员开始查封。队员们拿出封条，贴在卷帘门上和仓库的各个门口，又拿出相机，对着30箱河豚干、账本、煤油桶等证据一一拍照取证。
外面的江风还在刮着，废弃集装箱的“哐当”声依旧，但周海洋的心里却轻松了一些——他们终于拿到了关键证据，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他走出仓库，看到小王和技术科的同事正在收拾设备，旁边的面包车里，中年男人和两个年轻男人被铐在椅子上，低着头，脸色苍白。赵鹏正在和外面的同事交代事情，看到周海洋出来，走了过来。
“周队，都弄好了，证据都封存好了，人也都控制住了。”赵鹏说，“沈曼姐那边要不要通知一声？让她过来取样煤油桶的残留？”
“嗯，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周海洋点头，“另外，让林晓查一下账本里提到的那些银行卡，还有‘老鬼’‘秃鹫’这些人的身份，尽快找到他们。”
“好，我现在就去办。”赵鹏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周海洋走到江边，望着漆黑的江面。江面上没有船，只有远处的航标灯在闪烁，像一双双眼睛，盯着这片充满罪恶的码头。他想起李慧，想起她藏在衣领里的纸片，藏在内衣夹层里的耳钉和“陈医生”纸条，想起她为了揭露真相付出的生命。
“李慧，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刀疤强和水鬼七，还有那个‘陈医生’，让他们为你偿命。”周海洋在心里默默地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局打来的。
“海洋，仓库那边怎么样了？有发现吗？”张局的声音很严肃。
“有重大发现，张局。”周海洋把仓库里的情况和账本里的记录都告诉了张局，“找到了30箱走私河豚干，账本证明了刀疤强和水鬼七的勾结，还有李慧查账被发现的记录，证据确凿。”
“好！干得好！”张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立刻把证据和人都带回局里，连夜审讯，一定要尽快突破刀疤强的防线！另外，水鬼七那边也要盯紧了，他肯定知道这些货被我们查了，说不定会有动作。”
“明白，张局。”周海洋挂了电话，转头看到沈曼正从一辆出租车里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快步向他走来。
“周队，怎么样？找到煤油桶了吗？”沈曼的脸上带着焦急，显然是急着过来取样。
“找到了，在里面。”周海洋点点头，领着沈曼走进仓库，“还有意外收获，找到一本详细的走私账本，证明了刀疤强和水鬼七的勾结，还有李慧查账被发现的记录。”
沈曼走进仓库，看到角落里的煤油桶，眼睛立刻亮了。她拿出工具箱里的取样工具，蹲下来开始取样，一边取样一边说：“太好了！只要煤油成分比对一致，就能确定李慧生前来过这里，尸体也在这里放过，刀疤强想抵都抵不掉！”
她取样完毕，又看了看那30箱河豚干和账本，说：“这些证据足够定刀疤强的罪了，但那个‘陈医生’和银色耳钉的线索还没断，我们得尽快找到陈默，确认耳钉是不是陈曦的。”
“嗯，林晓己经在查陈默的下落了。”周海洋说，“另外，刀疤强现在还在老歪茶馆搓麻将，我们这边处理完，就过去抓他。”
沈曼点点头，把取样的煤油装进密封袋里，放进工具箱：“我先回法医中心做比对，结果出来了立刻告诉你。”
“好。”周海洋送沈曼走出仓库，看着她坐上出租车离开，才转头对赵鹏说：“通知下去，整理好证据和人，回局里一部分人负责审讯，剩下的人跟我去老歪茶馆，抓刀疤强！”
“收到！”赵鹏大声应道。
队员们开始忙碌起来，把查封的证据搬上警车，把中年男人和两个年轻男人带上车。周海洋站在仓库门口，最后看了一眼那栋灰色的平房，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刀疤强落网后，水鬼七肯定会有动作，陈默也还在暗处，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他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他们手里有证据，有真相，还有李慧用生命留下的线索。他一定会把所有的凶手都绳之以法，还江城码头一个干净的天空。
警车的灯光划破黑夜，驶离老码头，朝着公安局的方向开去。江风依旧刮着，但这一次，周海洋的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沉重，反而多了一丝坚定——真相就在眼前，他不会让任何人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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