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夜，没有星光，只有凝固如铅块的黑暗。
破晓者壁垒的地下指挥所里，气氛压抑得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液体。一盏用汽车电瓶供电的应急灯悬在头顶，投下惨白而摇晃的光，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轮廓分明，也照亮了他们眼中的疲惫与焦虑。
江瑶坐在一张由弹药箱搭成的桌子前，手指无意识地着一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匕首。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核心成员。断了一条腿的老六，正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自己的开山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体格壮硕如熊的阿虎，则一遍遍地检查着手中那把老旧的突击步枪，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不安。
“头儿，不能再等了。”阿虎终于忍不住，瓮声瓮气地开口，“今晚的风声不对劲，那些秃鹫崽子肯定会来。再不加强外围的警戒，我们会被他们摸进来割喉咙的。”
“加强警戒？拿什么加强？”老六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哼一声，“派谁去？去送死吗？黑灯瞎火的，我们就是睁眼瞎，人家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这仗没法打。”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迅速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江瑶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自从那两个最好的哨兵无声无息地消失后，恐惧就成了盘踞在每个人心头的恶魔。
就在这时，指挥所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柜子，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柜门上一道细小的缝隙里，透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柔和的白光。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静止，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柜子。那是壁垒里最高级别的机密，只有江瑶知道，那个柜子连接着一个无法理解的奇迹，一个名叫林舒的奇迹。
江瑶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她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打开了柜门。一个崭新的、印着陌生标志的硬壳物流箱，正静静地躺在里面，箱体表面干净得与周围的尘土格格不入。
希望，随着那道白光的出现，瞬间刺破了凝重的绝望。
“都过来。”江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
阿虎和老六立刻围了上来，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敬畏。他们知道，每一次这个箱子的出现，都意味着转机。上一次是救命的药品，上上次是能填饱几百人肚子的食物。那么这一次，会是什么？
江瑶没有卖关子，她用匕首撬开了物流箱的卡扣。箱盖打开的瞬间，几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箱子里没有食物，也没有药品。只有八个造型奇特的黑色头盔，一台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怪异机器，和一台看起来无比坚固的厚重平板。这些东西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哑光的涂层，充满了冰冷的、他们无法理解的科技感。
“这是……什么？”阿虎伸出粗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其中一个头盔，又迅速缩了回来，仿佛那东西会咬人。
“武器吗？看起来不像。”老六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江瑶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那台平板吸引了。她拿起平板，发现屏幕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林舒秀气的字迹：“先开机，看视频，一步一步来。别急。”
她按下了开机键。屏幕亮起，柔和的光芒让几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一个播放按钮。江瑶点了下去，林舒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窗明几净的房间。
“瑶瑶，还有各位破晓者的兄弟们，你们好。”视频里的林舒微笑着，声音清晰而沉稳，“我知道你们正面临黑夜的困扰。现在，拿起你们面前的头盔，我来教你们如何成为黑夜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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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阿虎第一个发出了惊呼，他猛地转头，看向指挥所里最黑暗的角落。那个角落堆满了杂物，平时伸手不见五指，可现在，在他的视野里，每一个杂物的轮廓，每一条缝隙里的灰尘，都清晰得仿佛在正午的阳光下。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明亮的灰白。黑暗，消失了。
“我的天……”老六也戴上了头盔，他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掌，连掌纹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激动地站起来，单脚跳着，环顾西周，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
江瑶的心脏在狂跳。她戴上头盔，感受着那份颠覆性的视觉冲击。这己经不是装备了，这是神迹。她按照视频的提示，按下了另一个按钮，切换到了热成像融合模式。
世界再次改变。阿虎和老六的身体轮廓被一层明亮的黄光包裹，心脏和头部的位置颜色更深，那是热量集中的地方。桌上那杯刚倒的热水，像一个小太阳般散发着光芒。甚至连他们刚才坐过的椅子，都还残留着淡淡的、正在消散的温度。
“这……这是什么巫术？”阿虎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不是巫术。”江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但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兴奋，“这是……我们的新眼睛。一双能在黑夜里洞察一切的眼睛。”
接着，林舒在视频里开始介绍那台无人机。当江瑶按照指示，将那台“怪鸟”在指挥所里升空，并通过平板看到来自天空的俯瞰视角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头顶，看到了整个指挥所的布局，看到了门口守卫身上散发出的热量信号。
“把它……飞出去看看。”江瑶的声音有些沙哑。
阿虎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无人机飞出指挥所，升上夜空。平板的屏幕上，整个破晓者壁垒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出来。每一处岗哨，每一个巡逻队员的移动，都以明亮的热源形式，在黑暗的背景上被标注得一清二楚。
他们第一次，从神的视角，看到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
“继续升高，往东边去，秃鹫的巢穴方向。”江瑶下达了命令。
无人机无声地划过夜空，像一个幽灵。屏幕上的景象不断变化，废墟、断桥、枯死的树林……一切都笼罩在热成像的视野之下。突然，屏幕的边缘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光点。
阿虎将镜头拉近。那是一片破败的居民区，正是地图上标记的秃鹫巢穴。而那些光点，是一个个正在集结的人形热源。他们手持着武器，正悄无声息地从巢穴里出来，汇合成几股人流，如同黑夜里涌动的毒蛇，朝着破晓者壁垒的方向潜行而来。
指挥所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屏幕上那几十个移动的光点，后背渗出了冷汗。如果没有这些装备，他们现在依然是蒙着眼睛的羔羊，正等待着屠夫的悄然靠近。而现在……
江瑶看着屏幕，看着那群自以为是黑夜猎人的秃鹫，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她拿起骨传导耳机，戴在耳边，按下了通话键。
“阿虎，老六，带上你们的小队，去预设的二号和三号伏击点。记住视频里教的，保持静默通讯。”她的声音通过耳机清晰地传到另外两人的耳中，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头儿，我们……”阿虎有些迟疑，他还没从巨大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
“我们不再是猎物了。”江瑶的目光锐利如刀，她盯着平板上那个代表着领头者的最亮光点，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晚，我们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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