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的软榻陷得人骨头都发懒，李长乐却如坐针毡般瘫了足足半个时辰。
青瓷茶壶里的雨前龙井沏了又续，两壶浓茶下肚，舌尖泛着苦涩的回甘，那股从骨髓里钻出来的腿软与眩晕才总算散去——像是被温水冲开的墨渍，一点点褪出西肢百骸。
可这清醒并未带来半分轻松，取而代之的是燎原烈火般的怒火，在胸腔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发疼。
柳如烟！竟敢对她汤羹里动手脚！还害她在清晏眼里形象又坏了一点。
这胆子绝非一日养成，背后定然有人在推波助澜。李长乐猛地坐首身子，锦缎衣袍因动作带起一阵轻响，她抬手理了理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铜镜里映出一张冷峻的脸，眉梢凝着寒霜，原本温润的眼眸此刻像淬了冰，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带路，去柴房。”她对门外候着的侍卫冷声道，声音里没有半分起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侍卫不敢多言，躬身应了声“是”，转身引路时，眼角余光瞥见世子紧握的拳，竟莫名觉得后颈发紧。
柴房在王府最偏僻的西北角，紧挨着废弃的马厩，平日里只有洒扫的仆妇会偶尔经过。
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霉味、干草味与尘土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王府别处的熏香雅致格格不入。
侍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铁锈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惊得梁上几只灰雀扑棱着翅膀飞走。
昏暗的光线下，柳如烟正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她身上那件精心打理的桃粉色衣裙，此刻沾满了泥污与草屑，裙摆被扯出几道破口，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衬裙。
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己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黑褐色的眼线晕在眼下，像两道丑陋的泪痕。
听到动静，柳如烟浑身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抬起头。逆光中，李长乐的身影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的冷意几乎要将这狭小的柴房冻住。
西目相对的瞬间，柳如烟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往草堆深处缩了缩，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们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李长乐挥了挥手，侍卫们应声退到门外，木门缓缓合上，将两人与外界彻底隔绝。柴房里只剩下草堆的窸窣声，以及柳如烟抑制不住的颤抖。
李长乐一步步走近，绣着云纹的皂靴踩在干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柳如烟的心尖上。
她在柳如烟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审视与冰冷的怒意，仿佛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废弃物。
“柳如烟，”李长乐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柳如烟几乎喘不过气，“我自问待你不薄。当初你被李源丰那纨绔逼迫，是我派人将你从火坑里救出来；带回王府后，我给你单独的院落，让你衣食无忧，甚至允你自由出入前院——你便是如此报答我的？”
最后一句话，李长乐的声音陡然转厉。柳如烟被她看得心底发寒，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被迫成为世子小妾后与她先婚后爱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涌出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试图用哭泣博取怜悯：“世子……世子饶命啊！妾身……妾身是一时鬼迷心窍！妾身只是……只是太爱慕世子了，才会想出这等蠢办法，想……想留在您身边……求世子看在妾身一片痴心的份上，饶了妾身这一次吧！妾身再也不敢了！”
她说着，竟想挣扎着跪起身，可被反绑的双手限制了动作，刚撑起身子便又跌回草堆里，模样越发狼狈。
“爱慕？”李长乐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的爱慕，就是在我的汤里下迷情药？柳如烟，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会信你这漏洞百出的谎话？”
她缓缓蹲下身，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柳如烟闪烁不定的眼睛——那里面满是恐惧与慌乱，却唯独没有半分“爱慕”该有的真诚。“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背后的人是谁？他让你混进王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指使”二字像一道惊雷，劈得柳如烟浑身一僵。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吐出半个字。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黑衣人的模样——那晚在后门的阴影里，对方声音嘶哑，手里攥着她弟弟的玉佩，冷冷地警告：“若敢透露半个字，你那弟弟，便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弟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能赌，更不能说！
“没……没有人指使……”柳如烟猛地低下头，避开李长乐的视线，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丝顽固的坚持，“都是妾身自己的主意……是妾身痴心妄想，想……想攀附世子……”
“自己的主意？”李长乐猛地伸手，修长的手指扣住柳如烟的下巴，指腹用力，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力道之大，让柳如烟痛得闷哼出声，下颌骨像是要被捏碎一般。“那迷情药你是从何得来？你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如何能弄到这等只有宫廷与权贵才能接触到的禁药？”
下巴的剧痛让柳如烟眼泪流得更凶，豆大的泪珠砸在李长乐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温度，却丝毫没能软化她的态度。柳如烟拼命摇头，含糊着辩解：“没有……真的没有……药是……是我以前在画舫上伺候客人时，偷偷藏起来的……那三日我只是在客栈休息，没见过任何人……”
她情急之下，只好将自己年少时在秦淮河画舫上的不堪过往扯出来做挡箭牌。那是她最不愿提及的过去，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长乐看着她这副抵死不肯松口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更炽，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太清楚这种眼神了——那是被人捏住软肋后的挣扎与隐忍，柳如烟分明是在维护背后之人，哪怕付出性命也不肯松口。
她缓缓松开手，柳如烟的下巴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李长乐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草屑，冷冷地俯视着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柳如烟，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不肯说是吧？”
柳如烟埋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回应。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李长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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