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硝烟将最后一丝月光严严实实地遮蔽，沈翊紧紧趴在瞭望孔前，手中的望远镜随着日军的动向微微颤抖，入目便是卡车呼啸而过掀起的滚滚烟尘。
十二辆九七式装甲车呈扇形严阵展开，车顶上的火焰喷射器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泛着森冷的寒光，好似蛰伏着的猛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他们在往东村口架设迫击炮。”陈昊压低声音，急促的呼吸重重喷在潮湿的泥壁上，仿佛生怕惊扰到外面的敌人，他抬手指向三点钟方向，“你看，还有工兵在测绘。”
沈翊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工兵，如同鬼魅一般，手持地质探测仪，仪器顶端的青铜指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正对着他们脚下的储粮室疯狂震颤。
七天前挖通的暗河，在脚下不远处汩汩流淌，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向他们发出危险的预警。沈翊的心脏猛地一缩，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转身时动作太急，竟撞翻了一旁的煤油灯。
“不好！他们这是冲着地下河来的！”沈翊神色骤变，扯着嗓子大喊，“立即转移伤员！通知各分队启动二级预案！”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知道地下河的事？”陈昊满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没时间解释了，先行动！”沈翊心急如焚，声音在曲折幽深的地道里不断回荡，激起层层回音。
话还没落音，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剧烈震动，好似天边的滚滚惊雷就在头顶炸响。土屑簌簌如雨般落下，楚瑶一个踉跄，怀中的药箱“咣当”一声坠落在地，玻璃瓶瞬间碎成无数晶莹的星芒，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刺得人眼睛生疼。
王猛见状，猛地抄起一旁的铁锹，用力顶住正在开裂的横梁，他那虬结的肌肉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高高隆起，绷成了一张满弦的弓弦。“狗日的用上穿甲弹了！”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就在这时，地道深处骤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哨音，那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在地道里来回穿梭。这是徐峰精心设计的报警装置，利用中空的竹管连接着各个陷阱，此刻哨音忽高忽低，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蜿蜒的地脉中游走，令人毛骨悚然。
沈翊心头一紧，急忙抓起墙上的火把，摇曳的火光映出壁面新渗出的水痕，那水痕泛着诡异的幽蓝，好似隐藏着无尽的危险。
“毒气！”李云飞反应极快，瞬间撕下衣襟紧紧捂住口鼻，声音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发颤，“他们在往通风口灌东西！”
“什么？毒气！”楚瑶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大家别慌，先找东西捂住口鼻！”沈翊强作镇定，大声指挥着。
楚瑶听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踉跄着扑向医疗箱，双手颤抖着取出用猪膀胱制成的简易防毒面具。那暗红色的滤毒棉是用艾草灰和木炭层层压制而成，此刻却在她剧烈颤抖的指间簌簌掉渣，仿佛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某个通风口突然传来日语的喝令声，声音尖锐而凶狠，紧接着是一阵金属滚动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地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芥子气弹！”陈昊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去年在保定亲眼目睹的惨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溃烂的皮肤，爆裂的眼球，在血泊中痛苦抽搐的孩童……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像恶魔一般纠缠着他。
他发疯似的冲向墙角某块凸起的青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去，“轰”的一声，暗门轰然洞开。“走泄洪道！”他大声嘶吼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人群瞬间慌乱起来，如同受惊的蚁群，开始拼命地向泄洪道涌去。黑暗中，有人被慌乱的人群撞倒，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呼救声。
沈翊一边大声呼喊着让大家保持冷静，一边迅速伸手拉住身边摔倒的同志，将他们一一扶起。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队伍末尾的李大爷，李大爷年事己高，行动本就迟缓，此刻被汹涌的人群挤到了一旁，摇摇欲坠。
沈翊毫不犹豫地转身，逆着人流奋力冲过去，一把架起张大爷的胳膊，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朝着泄洪道前进。
“大爷，您别怕，我带您出去！”沈翊在嘈杂声中大声安慰着。
“孩子，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你们了……”李大爷满是愧疚，声音带着哽咽。
“说什么呢，大爷，咱们一起走！”沈翊坚定地说道。
混乱中，沈翊敏锐地注意到，暗河的流速比平日快了三倍不止，湍急的水流好似发了狂的野马，奔腾咆哮。上游某处隐隐传来熟悉的硫磺味，他猛然想起三天前布置的硝酸铵炸药。当时徐峰说要在西坡制造塌方，可计算分量时多加了二十斤……
“引爆器！”沈翊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火药桶，嘶吼着逆人流奔去，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进防水舱！”
此刻，徐峰正神色紧张地守在引爆器旁，双手紧紧握住操纵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他看到沈翊冲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紧张，有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
沈翊跑到他面前，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快，情况危急，必须马上引爆！”
“可是……分量多了二十斤，我怕……”徐峰面露犹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引爆，大家都得死！”沈翊心急如焚，目光坚定地看着徐峰。
徐峰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用尽全身力气拉下了操纵杆。
十五秒后，地动山摇。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人耳鼓生疼，好似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崩塌。
地道里的砖石纷纷掉落，扬起漫天的尘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防水舱内，众人紧紧抱在一起，惊恐地感受着外面的惊天动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不安。
等爆炸声渐渐平息，西周陷入一片死寂。沈翊缓缓打开防水舱的门，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眼睛发酸。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出防水舱，只见地道里一片狼藉，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砖石碎块散落一地。好在大部分人都安全无恙，只是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庆幸。
沈翊望着眼前的景象，拳头紧紧攥起，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侵略者付出惨痛的代价，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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