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根从地底翻卷而出,像八条青黑巨蟒缠着红漆棺材。
李长生数着树干上的血手印,正好是姐姐们惨死的年岁。
檐角铜铃突然炸响,他怀里的鬼娃娃发出尖利啼哭。
八道红影从棺材里冲天而起,大姐的麻绳还挂在颈间,二姐湿发滴着井水,最小的八姐焦黑手指抓着他的衣角,生生将他拖离即将坍塌的老宅。
「小弟当心。」七姐被烧成骷髅的面孔贴着他耳畔,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烧穿了她半边身子。
父母说姐姐们是病死的,可他分明记得七姐被推进火场时,母亲正用朱砂笔在鬼娃娃额头画符。
暴雨混着血水浇在瓦片上,父亲留下的桃木剑突然泛起青光。
李长生盯着鬼娃娃琉璃眼珠里浮动的符咒,终于看清那两枚本命符——分明是父母各自师门的印记。
八位姐姐的怨气被生生锁在槐树根里,原来不是护着他,而是被至亲血脉困在这方寸之间。
三姐的断颈突然喷出黑血,今夜是第八个忌日。
李长生看见父母举着招魂幡出现在槐树下,幡面上用姐姐们的胎发绣着生辰八字。
大姐的棺材盖砰然掀开,露出当年那具缠满红线的小尸体——七岁女童被活埋时,指甲缝里全是祠堂的香灰。
「阿弟快走!」西姐的肠子缠住父亲双腿,她生前是被土匪开膛破肚的。
可母亲腕间佛珠金光大盛,生生将西姐的魂魄扯回贴着镇魂符的棺材。
李长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姐姐们碰到他怀里的鬼娃娃都会惨叫。
当桃木剑刺穿鬼娃娃琉璃眼珠时,八口棺材同时炸裂。
姐姐们猩红的嫁衣在夜风里翻飞,二十年怨气化作血雾扑向那对男女。
李长生跪在槐树洞里,看着八双冰凉的手最后一次拂过他发顶。
晨光穿透槐树叶时,只剩八件残破嫁衣盖在他身上。
鬼娃娃碎成两半的脑壳里,掉出沾血的堕胎药方和半枚佛门舍利。
血舍利在月光下滚过青砖,李长生捡起时,耳边突然响起木鱼声。
八姐焦黑的指骨猛地攥住他手腕,嫁衣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刻着「往生栈」三字的青铜铃铛。
槐树根突然裂开漆黑洞口,阴风裹着纸钱喷涌而出。
三姐的断颈卡着把生锈剪刀,那是当年母亲亲手剪断她脐带的凶器。
李长生跟着姐姐们飘进树洞,看见满地都是浸血的襁褓碎片,每片都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阿弟看路。」五姐被碾碎的下半身拖出血痕,她十六岁被马车撞死时,怀里还揣着给他买的麦芽糖。
洞壁突然浮现血色掌印,李长生数到第八个时,眼前赫然出现挂着白灯笼的客栈,匾额上「往生栈」三字正在滴血。
二姐的湿发突然缠住他眼睛,李长生听见母亲的声音从客栈里传来:「第九个终于成了。」
透过发丝缝隙,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父母正在柜台前——父亲将八枚铜钱钉进槐树,母亲把姐姐们的胎发塞进紫金钵,而柜台上的鬼娃娃睁着空洞双眼。
「每月十五,她们要引九十九个冤魂来此。」六姐被绞碎的喉咙发出咯咯声,她被迫吊死在城门那年,父亲在城门贴了镇煞符。
客栈地窖突然传来铁链声响,八位姐姐腕间的青铜铃铛同时炸裂,李长生看见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正在啃食她们残魂。
大姐的棺材突然从地底升起,七岁女童蜷缩在积满香灰的棺椁里,颈间麻绳系着块桃木牌。
李长生抹开香灰,看清上面刻着「替死」二字——原来他幼年每次生病,都是姐姐在替他承受病痛。
当客栈梁柱浮现血色符文时,李长生突然读懂那些扭曲的纹路——分明是八位姐姐的死亡记录。
母亲念珠不知何时缠上他脖颈,父亲举着招魂幡从血雾里走出,幡角垂落的铜铃刻满镇魂咒。
「长生我儿,」母亲腕间的佛珠突然变成森森白骨,「该让姐姐们歇歇了。」
李长生这才看清,那些佛珠全是婴儿的头骨,第九颗正泛着血舍利的光。
五姐的残魂突然扑向鬼娃娃,被碾碎的双腿化作磷火点燃柜台。
借着火光,李长生看见账簿上密密麻麻写着姐姐们引魂的数量——整整二十年,她们夜夜都在为父母偿还孽债。
槐树洞开始崩塌时,李长生抓起鬼娃娃砸向血舍利。
八姐的焦骨裹住飞溅的碎片,姐姐们残破的嫁衣在阴风里拼成血色符文,正是当年母亲堕胎药方上的笔迹。
晨光再次照亮槐树叶时,李长生在树根处挖出九个紫金钵。
第八个钵里除了胎发,还有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母亲年轻时的字迹:「信女愿堕入无间地狱,只求我儿平安康健。」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血水冲开第九个紫金钵,露出半块刻着「往生极乐」的舍利。
李长生把舍利按进槐树年轮时,听见八声铃铛轻响混在雨声里,像是姐姐们最后一声叹息。
血舍利嵌进槐树年轮的瞬间,整棵古树突然渗出黑色黏液。
李长生看着黏液在树皮上凝结成父母的脸,母亲的眼眶里正涌出混着香灰的泪水。
「阿弟莫看。」二姐湿冷的掌心捂住他眼睛,可客栈二楼吱呀作响的雕花窗己经映出骇人景象——二十年前的母亲跪在产床前,手里剪刀滴着血,九个紫金钵在床底围成圈。
刚出生的女婴被剪断脐带时,父亲正将写满咒文的黄符贴满产房梁柱。
客栈地窖突然传来铁链断裂声,八位姐姐的嫁衣无风自动。
李长生跟着磷火飘进地窖,看见九口竖立的黑棺围成八卦阵,每口棺材都钉着七寸长的镇魂钉。
当他擦去第八口棺材的积灰时,赫然发现棺盖上用血画着大姐被活埋的场景。
「这是我们的往生棺。」六姐被绞碎的喉管发出呜咽,她腐烂的指尖抚过棺木上的抓痕,「父母用我们的尸身养着客栈的阴气。」
最中央的黑棺突然渗出鲜血,李长生看见自己的名字正在血泊中浮现。
客栈梁柱上的符咒突然开始蠕动,化作无数条黑蛇扑向李长生。
五姐的残魂瞬间被撕碎大半,她生前被碾碎的下半身化作血雾抵挡蛇群。
李长生趁机掀开中央黑棺,腐臭味里竟飘出他满月时的襁褓,只是本该绣着祥云的地方,密密麻麻缝着八个姐姐的头发。
柜台后的青铜镜突然映出绿光,镜中二十岁的李长生正在给鬼娃娃喂自己的血。
现实中的他低头看去,手腕不知何时己被割开,鬼娃娃碎成两半的脑袋正咬在伤口上吮吸。
八姐焦黑的骸骨突然抱住镜子,李长生听见镜面碎裂声中传来母亲的尖叫:「逆子!这是为你续命的法阵!」
暴雨穿过崩塌的屋顶浇在账册上,墨迹晕染间浮现出更可怕的记录——原来每引渡九十九个冤魂,就有一个姐姐的残魂被吞噬。
李长生数着账册里八朵血梅花印记,终于明白今夜是最后的献祭时刻。
当父母的身影从血泊中浮现时,大姐的棺材突然横飞过来。
七岁女童的尸身睁开眼睛,脖颈麻绳迸发出青光。
李长生看见麻绳末端系着的桃木牌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页《度人经》——那是母亲师门的秘传。
「原来...母亲给过我们生路。」三姐的断颈喷出黑雾,客栈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层层叠叠的往生符。
父亲的道袍突然燃起绿火,藏在袖中的招魂幡上,八个女儿的生辰八字正在渗血。
李长生扯下鬼娃娃的襁褓,用血在槐树上画出往生咒。
八位姐姐的嫁衣突然裹住父母,每道衣褶都浮现出她们死亡时的惨状。
当血舍利与《度人经》残页相撞时,客栈轰然倒塌成漫天纸钱。
晨光第三次照亮槐树林时,李长生在废墟里挖出八枚铜钱。
每枚钱孔都穿着根青丝,系着张泛黄的纸条。
展开大姐那枚铜钱上的纸条,稚嫩笔迹写着:「愿小弟岁岁平安」。
雷声在天际滚动,李长生握紧铜钱走进晨雾。
怀里的鬼娃娃突然轻颤,碎成齑粉的琉璃眼珠里,最后映出八道模糊身影在槐树下对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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