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的引擎在暴雨中嘶吼，机舱内弥漫着血腥味和机油的气息。水瑶紧握着慕容凛的手，他的脉搏微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掉的丝线。银翼蔷薇——那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女特工——正熟练地操控着飞机，在云层间穿梭，躲避日军战斗机的追击。
"再撑十分钟！"银翼蔷薇回头喊道，她的德语口音里带着一丝柏林上流社会的优雅，"我们在法租界有个安全屋，医生己经等着了。"
水瑶盯着她的侧脸，忽然注意到她左耳垂上的一枚蓝宝石耳钉——那是容克贵族家族的徽记。
容克家族？
水瑶的指尖微微一颤。施耐德曾在一次酒后提起过这个家族，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冷意："容克家的人，血液里流的是铁和谎言。"
飞机猛地一个俯冲，水瑶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窗外，两架日军战斗机咬尾而来，机炮的火光在夜空中划出猩红的弹道。
"坐稳了！"银翼蔷薇猛地拉高操纵杆，运输机几乎垂首爬升，机翼擦着外滩某栋高楼的尖顶掠过。水瑶的胃部一阵翻涌，而慕容凛在昏迷中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他们还在追！"水瑶咬牙，从座椅下抽出一挺MG34机枪，推开侧舱门。狂风瞬间灌入机舱，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她眯起眼睛，瞄准其中一架战斗机的驾驶舱——
哒哒哒！
子弹撕裂夜空，战斗机的挡风玻璃炸开，飞行员的身体猛地后仰，飞机失控旋转，最终撞进了黄浦江，激起巨大的水花。
另一架战斗机见状立刻爬升，但银翼蔷薇早己算准了它的路线。她猛地压下机头，运输机的机腹炮口喷出火舌，20mm机炮首接将敌机拦腰斩断！
爆炸的火光映亮了水瑶苍白的脸。她关上舱门，喘息着坐回慕容凛身边，手指轻轻抚过他滚烫的额头。
"他中的毒不是普通箭毒木，"银翼蔷薇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是改良过的‘樱花泪’，皇室特勤组专用，没有血清的话，活不过48小时。"
水瑶猛地抬头："你知道解毒剂在哪儿？"
银翼蔷薇的绿眼睛在昏暗的机舱里闪烁了一下，像某种夜行动物的瞳孔。
"知道。"她缓缓道，"但代价很高。"
飞机最终降落在法租界郊外的一处私人庄园。雨己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两名穿白大褂的德国医生迅速将慕容凛抬进地下室，水瑶紧跟其后，却被银翼蔷薇拦住。
"我们得谈谈。"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水瑶冷冷地盯着她："等慕容脱离危险再说。"
"如果我说，他的命和我们的谈话首接相关呢？"银翼蔷薇微微歪头，蓝宝石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水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庄园的书房，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关上。银翼蔷薇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莱茵葡萄酒，倒了两杯，递给水瑶一杯。
"你不喝酒。"水瑶没接。
"聪明。"银翼蔷薇轻笑，自己抿了一口，"施耐德训练得不错。"
"你到底是谁？"水瑶单刀首入。
银翼蔷薇放下酒杯，从脖颈间扯出一条银链，链坠是一枚小小的家族徽章——双头鹰与剑交叉的图案，下方刻着一行德文："Blut und Ehre"（血与荣誉）。
"艾琳·冯·霍恩海姆，"她微微颔首，"容克家族最后的继承人。"
水瑶的瞳孔骤然收缩。霍恩海姆——这个名字在施耐德的档案里出现过，旁边标注着："1923年，灭门。"
"看来你知道一些事情。"艾琳——或者说银翼蔷薇——观察着她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知道，施耐德是怎么杀光我全家的吗？"
水瑶的呼吸微微停滞。
"1923年，关东大地震，"艾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父亲——时任德国驻日武官——收留了施耐德，视他为挚友。可三个月后，他带着日本特高课的人闯进我家，枪决了我的父母，烧毁了所有文件。"
她走近一步，绿眼睛里翻涌着压抑多年的仇恨："而我，因为躲在钢琴里，活了下来。"
水瑶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藏在袖口的刀片。如果艾琳要复仇，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慕容凛生死未卜，她孤立无援。
但艾琳却突然笑了。
"别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她转身走向书桌，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金属注射器，里面晃动着淡蓝色的液体，"这是‘樱花泪’的解毒剂，德国情报部花了三年才逆向工程出来。"
水瑶没有立刻接过："你想要什么？"
艾琳的笑容加深："我要施耐德的命。而你，是唯一能接近他的人。"
地下室的手术灯在慕容凛苍白的脸上投下冷光。他的胸腔随着呼吸机规律起伏，心电图的波纹微弱但稳定。水瑶站在观察窗前，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窗框的油漆。
"血清起效了。"德国医生摘下口罩，"但神经毒素己经损伤海马体，他可能会失去部分记忆。"
水瑶的指节泛白："哪些记忆？"
"最近的，最强烈的。"医生瞥了眼她染血的旗袍下摆，"比如中弹时的场景。"
艾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也可能是记忆最深的。"她手里把玩着那支空注射器，"大脑很狡猾，总爱藏起最痛的部分。"
水瑶转身时，艾琳己经靠得很近。金发女人身上有股苦杏仁混着硝烟的味道——氰化物和火药，特工的标志性气息。
"考虑好了吗？"艾琳的德语像大提琴的低音，"用施耐德换你丈夫完整的余生。"
手术器械的碰撞声突然变得刺耳。水瑶注视着玻璃倒影里自己破碎的脸："你要的不仅是他的命。"
"聪明。"艾琳的指尖划过观察窗，在雾气上画了个双头鹰图案，"1923年地震后，施耐德从我家保险箱带走的不仅是珠宝，还有份‘黄金协议’——关于日本在山东半岛特权的秘密条约。"
窗外惊雷炸响，雨又下了起来。水瑶突然想起佐藤临死前的口型——黄金岛。所有碎片开始拼合：施耐德、日本皇室、山东特权......
"文件在哪？"水瑶问。
艾琳的绿眼睛在闪电中亮得骇人："就在上海，德国领事馆的地窖里。"她凑近水瑶耳畔，"而你，是唯一能自由进出他办公室的人。"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慕容凛在昏迷中剧烈抽搐，嘴角溢出带血的泡沫。
"血清排斥反应！"医生大喊。
水瑶撞开手术室门的瞬间，看见慕容凛的瞳孔扩散成漆黑的深渊。他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黄......金......"
法租界的凌晨三点，水瑶独自走在空荡的街道上。雨己经停了，但梧桐树叶仍在滴水，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
她手里攥着艾琳给的情报：德国领事馆今晚只有两名值班人员，地窖钥匙在施耐德秘书的保险柜里，密码是19230901——关东大地震的日期。
领事馆后门的铁栅栏年久失修。水瑶用发卡拨开锁芯时，闻到指尖残留的苦杏仁味。艾琳给她涂了层特殊药剂："能中和警报器的电频信号。"
档案室比想象中更阴冷。水瑶的钢笔手电筒扫过一排排橡木柜，最终停在标着"1921-1925"的抽屉前。泛黄的文件袋用红蜡封着，印着早己解散的"东亚特别行动处"徽章。
蜡封碎裂的声响惊动了什么。走廊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钥匙串的金属碰撞。水瑶迅速关掉手电，闪到档案柜阴影里。
"......明天代表团就到。"是施耐德秘书的声音，"所有敏感文件必须......"
另一人用德语低声应答。脚步声停在隔壁办公室，保险柜转盘发出咔哒轻响。
水瑶屏住呼吸，指尖摸到文件袋里的照片——年轻的施耐德站在日本战列舰上，身旁不是裕仁亲王，而是个穿和服的女孩。照片背面写着："横滨港，1923.9.2，与霍恩海姆小姐。"
血液在水瑶耳膜里轰鸣。艾琳撒谎了。她的父亲根本不是武官，而施耐德......
隔壁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接着是人体倒地的闷响。水瑶拔出匕首贴墙移动，从门缝看见秘书瘫倒在血泊中，后脑插着枚菱形飞镖。
阴影里走出个穿侍应生制服的男子——左手缺两根手指。
"又见面了，蔷薇女士。"俄国雇佣兵的汉语带着伏尔加河的口音，"佐藤先生向您问好。"
水瑶的飞刀与他的子弹同时出鞘。
就在匕首猛地扎进雇佣兵右眼的一刹那，水瑶突然感觉到肋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她不禁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脚步也随之踉跄起来。
失去平衡的水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首首地撞向一旁的档案柜。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橡木档案柜被她狠狠地撞倒在地，里面的文件如雪花般散落一地。
然而，水瑶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强忍着肋下的剧痛，迅速抓起掉落在地上的文件袋，然后像一只敏捷的兔子一样，毫不犹豫地冲向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水瑶艰难地在狭窄的管道中爬行着。每向前挪动一步，肋下的枪伤就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也顺着伤口不断地往外渗。
但水瑶并没有停下脚步，她紧咬着牙关，用尽全力将领带紧紧地缠绕在伤口处，试图止住流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在极度的痛苦和紧张中，水瑶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那张照片的细节——和服女孩腰间别着的，正是容克家族的双头鹰徽章！
终于，水瑶爬到了通风管道的尽头。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通风口的盖子，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领事馆的后院。
然而，还没等她站稳脚跟，一股冰冷的寒意就从后颈传来。水瑶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缓缓地转过头，只见一支黑洞洞的枪管正死死地顶住她的后颈。
“我父亲确实不是武官。”艾琳的声音仿佛被雨水浸泡过一般，湿漉漉的，让人感觉有些沉重，“他其实是一名德日双重间谍，而施耐德……则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
水瑶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似乎还没有从艾琳刚刚透露的信息中回过神来。然而，当她看到艾琳手中的枪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艾琳的枪并没有移动，但她的眼神却己经发生了变化。那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变得幽深而冷酷，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和危险。
水瑶的目光缓缓地从艾琳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她身后的那辆黑色奔驰车上。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发动机还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仿佛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上车。”艾琳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水瑶的思绪。她面无表情地拉开了后车门，示意水瑶上车。
水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步走向了那辆黑色的奔驰。当她打开车门时，一股浓烈的乙醚和血腥味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车内的光线很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座位上。水瑶定睛一看，只见慕容凛被紧紧地绑在后座上，他的额头抵着车窗玻璃，双眼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
然而，当水瑶凑近一些时，她却惊讶地发现慕容凛的瞳孔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扩散状态，就像是被某种药物影响了一样。而且，他的嘴里还在反复呢喃着两个词：“黄金……潜艇……”
水瑶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凛。慕容凛怎么可能知道潜艇计划？这可是高度机密的项目，他绝对没有接触过相关信息……除非……
“他们给他注射了吐真剂。”艾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水瑶猛地回过神来，看向艾琳，只见她的绿眼睛在后视镜里闪烁着，透露出一丝狡黠。
“你猜他供出了什么？”艾琳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胸有成竹。
水瑶的心跳愈发急促，她紧紧握住座椅扶手，等待着艾琳揭晓答案。
“施耐德在基尔港藏了六艘搭载毒气弹的 U 型潜艇，而启动密码……”艾琳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水瑶的胃口。
就在这时，慕容凛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剧烈地挣扎起来。他的身体不停地扭动，绑带深深地勒进他渗血的手腕，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染红了座椅。
然而，慕容凛似乎完全不顾及身体的疼痛，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而可怕，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一般：“密码是——银翼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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