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德国领事馆的彩绘玻璃窗蜿蜒而下,在施耐德办公桌上投下扭曲的光影。水瑶盯着那些变幻的色块,恍惚间觉得它们像极了此刻上海滩错综复杂的势力版图——德日暗战、国共博弈、欧美观望,而她正站在所有漩涡的中心。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晚。"施耐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熟悉的莱茵河口音。他今天穿了件罕见的黑色中山装,左胸别着铁十字勋章,右手握着一支瓦尔特P38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方才院子里那个日本狙击手就是从这把枪下永远闭上了眼睛。
水瑶没有转身,手指在旗袍开衩处着飞刀的轮廓:"教授什么时候开始亲自下场杀人了?"
"从我的得意门生开始怀疑我的那天。"施耐德绕过办公桌,枪管轻轻挑起水瑶的下巴。这个动作本该充满威胁,却因他颤抖的手指显得近乎悲怆,"告诉我,艾琳给你看了什么?那张伪造的合影?还是她父亲真正的绝笔信?"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照亮施耐德眼角的皱纹。水瑶突然注意到他鬓角新添的灰白——这个曾经在柏林军事学院单手放倒六个宪兵的男人,此刻看起来苍老得像是随时会崩溃。
"慕容凛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水瑶慢慢地说,观察着施耐德瞳孔的细微变化,"他说你在基尔港的潜艇基地藏了六艘毒气潜艇,启动密码是'银翼蔷薇'。"
施耐德的枪管突然压得更紧,在水瑶皮肤上留下半月形的红痕。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像是正在与某种无形的怪物搏斗:"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水瑶突然旋身,飞刀擦着施耐德的耳际钉入身后书架,"1926年11月8日,你带着日本海军大臣参观过那些潜艇。"
施耐德的表情凝固了。这个日期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水瑶看见他眼中闪过无数碎片——火光、鲜血、密封的档案袋,最后定格在一张泛黄的电报纸上。当她看清电报末尾的签名时,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那是慕容凛的笔迹。
"原来如此。"施耐德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回声,"我早该想到,能完美伪造我签名的人,除了你这个学生,就只剩下......"他猛地拽开办公桌暗格,掏出一份火漆封存的档案甩在桌上,"我的另一个得意门生。"
档案袋在桌面上滑行,火漆印章破裂的瞬间,水瑶看清了封皮上的字迹:《"夜莺"行动最终报告(绝密)》,落款是慕容凛的德文签名,日期却是1926年11月7日——比潜艇参观提前了一天。
"打开它。"施耐德终于放下枪,声音疲惫得像是在坟墓里埋了三年,"看看你丈夫究竟为谁工作。"
档案里是一沓照片和电报底稿。第一张照片就让水瑶的指尖开始颤抖——年轻的慕容凛穿着日本海军军官制服,站在长崎造船厂的潜艇前敬礼。照片边缘标注着日期:1925年4月。
"他本名佐藤凛,日本海军情报处王牌特工。"施耐德点燃烟斗,烟雾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1924年以留学生身份接近我,两年时间学会了我七成本事——包括模仿笔迹和催眠术。"
水瑶机械地翻动文件,每一页都是颠覆认知的真相。1926年慕容凛策划的"夜莺行动",目的是让德国向日本秘密转让潜艇技术;而那六艘所谓"毒气潜艇",其实是装有特殊声呐装置的实验舰,专门用于侦测中国沿海防御工事。
"但计划出了意外。"施耐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鲜血,"他在最后关头......"
爆炸声打断了叙述。整栋领事馆剧烈震动,吊灯砸在地上迸溅出无数水晶碎片。水瑶本能地扑向窗口,看见花园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有日本特高课的,有青帮的,还有穿德国军装的。而在喷泉池边,艾琳正用枪托砸开一个垂死特工的脑袋,鲜血染红了她金色的发辫。
"她来了。"施耐德苦笑,"为了杀我,她甚至和日本人合作。"
又一枚炮弹落在后院,冲击波震碎了所有窗户。水瑶在玻璃雨中翻滚到办公桌后,却发现施耐德己经不见了。只有档案袋旁多了把钥匙和一张字条:"虹口区海伦路74号地下室,真相在等你。"
前厅传来MP40冲锋枪的扫射声和艾琳的德语咒骂。水瑶攥紧钥匙冲向秘密通道,身后传来木门被踹开的巨响。最后一秒回头时,她看见艾琳举枪瞄准施耐德逃跑的背影——而金发女人扣扳机的手指上,赫然戴着枚双头鹰戒指。
密道出口连着苏州河畔的废弃仓库。水瑶在潮湿的霉味中剧烈喘息,肋下的枪伤又开始渗血。她摸索着点亮煤油灯,昏黄光晕里浮现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照片和剪报——全是关于慕容凛的监视记录。最早的一张摄于1924年柏林大学门口,年轻的慕容凛正在与一个穿和服的老者交谈。老者袖口若隐若现的家纹,与佐藤一郎武士刀柄上的菊花徽记一模一样。
"所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水瑶的指甲抠进木质相框,却在撕下照片时发现背面还有字。褪色的钢笔字迹写着:"佐藤凛,海军情报处特工,代号'夜叉'。注:疑似双重间谍,1926年11月行动后失踪。"
失踪?水瑶突然想起慕容凛偶尔在噩梦中喊出的日语词汇,想起他对日本料理反常的厌恶,更想起新婚夜他醉酒后那句奇怪的告白:"我杀死了那个日本人,才换来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仓库深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水瑶熄灭油灯贴墙移动,听见微弱的呻吟——是慕容凛的声音!她冲向声源处,踹开虚掩的铁门,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慕容凛被铁链吊在刑架上,赤裸的上身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疤。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胸口的烙印——一朵被剑贯穿的蔷薇,与艾琳戒指上的图案完全相同。
"他们......给我注射了......记忆血清......"慕容凛抬起头,瞳孔因为药物作用扩大成漆黑的洞,"想起来了......全部......"
水瑶颤抖着解开锁链,丈夫的身体像断线木偶般栽进她怀里。他的皮肤滚烫,嘴唇却惨白,断断续续吐露着噩梦般的真相:
"1926年......我不是背叛......是发现了黄金岛的......真相......日本人在那里......用德国技术......做活体实验......"
"艾琳的父亲......不是施耐德杀的......他自愿成为......实验品......为了......"
慕容凛的声音戛然而止。水瑶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仓库门口逆光站着的纤细身影。艾琳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右手却稳稳握着鲁格手枪。月光透过她金色的发丝,在水泥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为了制造完美的战争机器。"艾琳用字正腔圆的汉语接上话,枪口在水瑶和慕容凛之间游移,"我父亲自愿注射神经毒素,变成没有痛觉的超级士兵——就像你亲爱的丈夫现在这样。"
水瑶突然意识到慕容凛身体的异常高温和瞳孔扩散并非因为药物——而是某种更可怕的改造。她下意识去摸飞刀,却发现腰带早己空空如也。
"别费力气了。"艾琳踢过来一个铁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蓝色药剂,"这才是真正的'银翼蔷薇',德国国防军最成功的生物武器。施耐德把它藏在潜艇里,准备卖给最高出价者——首到三年前被这个叛徒破坏。"
慕容凛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挡在水瑶面前。他的肌肉不正常地痉挛着,声音却异常清晰:"虹口地下室......有实验录像......包括......你父亲自愿走进毒气室的画面......"
艾琳的枪响了。
子弹擦着慕容凛的太阳穴射入墙壁,火星溅在他苍白的脸上。艾琳的手在颤抖,那双翡翠般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你撒谎。"她的德语带着幼童般的尖锐,"父亲是被施耐德逼死的!"
慕容凛突然扑了上去。他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铁链在昏暗的仓库里划出银色的弧光。水瑶看见他的指甲变成了不正常的青紫色——和佐藤一郎临死前完全一样。
艾琳的枪再次开火,这次击中了慕容凛的右肩。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铁链己经缠上艾琳的脖颈。两人滚倒在地,撞翻了装着蓝色药剂的铁盒。玻璃管碎裂的声音像是某种诡异的编钟鸣响。
"住手!"水瑶抄起一根铁管砸向慕容凛的后颈。这一击足以让正常人昏厥,却只让他动作停滞了半秒。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艾琳挣脱出来,嘴角渗出血丝。
"你还不明白吗?"她咳嗽着后退,"他己经不是......"
慕容凛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他的瞳孔现在完全变成了灰白色,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血管。水瑶突然意识到——那些不是伤疤,而是药物试验留下的痕迹。
"三年前......"慕容凛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里传来,"我在黄金岛......看到他们把战俘......改造成这样......"
艾琳的表情凝固了。她的枪慢慢垂下:"不可能......黄金岛计划在1925年就被叫停了......"
"叫停?"慕容凛扭曲地笑了,从内衣夹层抽出一张烧焦的照片残片。画面里是排穿着条纹囚服的人,最前方是个戴眼镜的德国军官——年轻版的施耐德,胸前别着党卫军徽章。
水瑶的呼吸停滞了。照片角落的日期清晰可见:1927.8.15。
"他们从没停止。"慕容凛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手臂,蓝黑色的血渗出来,"只是转移到了......上海。"
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接着是德语喊话和拉枪栓的响动。艾琳脸色骤变:"党卫军特别行动队!"她拽起水瑶就往后门跑,"他们来清理门户了!"
水瑶挣脱她的手:"慕容怎么办?"
"他己经死了!"艾琳怒吼,"现在活着的是个生化武器!"
破门而入的瞬间,水瑶看见慕容凛站在月光里,手里握着最后一支完整的蓝色药剂。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嘴角扬起她熟悉的温柔弧度。
"虹口区海伦路74号。"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音色,"去找一个叫陈秋实的医生,他保管着......"
MP40冲锋枪的扫射打断了他的话。子弹穿透他的胸膛,在背后的砖墙上炸开朵朵血花。但慕容凛居然还站着,甚至向前迈了一步,将药剂瓶狠狠砸向冲进来的纳粹士兵。
蓝色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爆燃起来,化作诡异的磷火包裹住三名士兵。他们的惨叫不像人类,倒像某种被活剥皮的野兽。
"走啊!"慕容凛回头对水瑶大喊,他的皮肤开始龟裂,蓝色光芒从裂缝中渗出,"记住,1927年8月15日......"
第二次扫射将他拦腰打断。水瑶被艾琳硬拖出仓库时,最后看见的是丈夫炸裂成漫天蓝色火星的身体,和那些火星中浮现的、转瞬即逝的温柔微笑。
法租界的黎明总是带着鸦片烟般的灰蓝色。水瑶坐在海伦路74号的地下诊所里,任由陈秋实医生给她缝合肋间的伤口。酒精刺痛感让她保持清醒,脑海中不断回放慕容凛化为灰烬的画面。
"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特工。"陈医生突然说,手里的针线不停,"为了拿到黄金岛的证据,自愿接受改造手术。"他拉开抽屉,取出盒16毫米胶片,"这是他最后送出来的东西。"
放映机转动起来,模糊的画面里出现个铁笼子。笼中关着十几个目光呆滞的孩童,胳膊上全都烙着双头鹰徽记。穿白大褂的施耐德正在给他们注射蓝色液体,而站在一旁记录的日本军官——赫然是年轻二十岁的佐藤一郎。
"1927年8月15日。"陈医生按下暂停键,"日本海军与纳粹合作的'新人类计划'启动日。他们试图制造没有痛觉、绝对服从的超级士兵。"
水瑶的视线落在胶片边缘。那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偷偷调整摄像机角度——是穿着日军制服的慕容凛。
"他是卧底?"
"是弃子。"艾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换了身修女装扮,右臂吊着绷带,"日本陆军发现海军在秘密研制违禁武器,派他潜入收集证据。但当他发现试验品都是中日混血孤儿时......"
放映机突然自动切换到下一段胶片。画面剧烈晃动,显示慕容凛正在屠杀实验室里的日军守卫。最后他打开所有牢笼,孩子们蓝色的眼睛在暗处像星星般闪烁。
"这就是真相。"艾琳走到放映机前,她的影子与胶片里的慕容凛重叠,"施耐德从来不是我的仇人,他是在销毁证据时故意放走我的。而佐藤一郎......"
"是你亲生父亲。"水瑶接上她的话,从怀里掏出那张烧焦的照片。现在她能看清了,角落里穿和服的女人抱着个金发婴儿,旁边站着年轻的佐藤。
艾琳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胶片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她颤抖着取下手上的家族戒指:"这根本不是容克徽记,是日本陆军731部队的......"
诊所的门突然被撞开。三个穿风衣的男子举枪瞄准,为首的竟是本该在领事馆的施耐德。他看起来老了十岁,手里的瓦尔特手枪却稳如磐石。
"时间到了,女士们。"他的枪口在两人之间移动,"要么带着真相永远消失,要么成为下一个实验品。"
水瑶和艾琳对视一眼。在施耐德扣动扳机的瞬间,两人同时扑向左右——艾琳撞翻了放映机,胶片燃起的火焰瞬间吞没了半个房间;水瑶则甩出手术刀,精准钉入施耐德的右手腕。
枪声与爆炸声惊醒了整个法租界。当消防车赶到时,只发现烧焦的胶片残骸和满地玻璃碎片。而三个本该在火场里的人,如同清晨的露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月后,瑞士某家小报登了条不起眼的新闻:《德国军事顾问施耐德死于心脏病》。同期的《朝日新闻》则报道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一场离奇火灾,烧毁了"部分无关紧要的旧档案"。
而在上海法租界最阴暗的弄堂里,新开了家不起眼的诊所。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总是戴着纱巾,据说是在战争中毁了容。偶尔夜深人静时,邻居能听见诊所地下传来奇怪的机器运转声——像极了老式放映机的声响。
最奇怪的是,每逢阴雨天,总有个穿修女服的金发女人来送药。她左手缺了两根手指,右手却保养得极好,无名指上戴着枚古怪的戒指:一朵被剑刺穿的蔷薇,花蕊处镶着两颗蓝宝石。
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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