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门口站着王玲，她正微笑着，那抹笑容很是诡异，很僵硬就像是被缝合的，嘴角的弧度精准的近乎机械。她的眼睛睁的很大，瞳孔却一动不动。
“许由。”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轻柔，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
林安——不，此刻的他更像是许由——站在原地，手中的蓝色钥匙扣突然变得冰冷刺骨。
“怎么了？”王玲歪了歪头，动作僵硬得像是木偶被牵动了丝线，“你不是说……要带我走吗？一个有你的家。”
但是林安分明看见那个王玲的脚边有一只手拉拢在地，而手腕处正有一颗银铃。
“玲……？”他的喉咙发紧，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王玲的笑容更深了，嘴角几乎要撕裂到耳后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她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漆黑的瞳孔像两个无底的深渊。
“你在看哪里呀？”她轻声问道，声音甜腻得像是蜜糖里裹着刀锋，“我就在这里呀。”
左边沙滩上是依莫的家人，右边楼道上是许由的爱人，那林安呢？他有谁？
他的头顶传来一声窸窸窣窣声，像是虫子爬，他缓缓抬头看到——
空中悬挂着无数个“玲”。
她们就像被吊死的尸体般垂挂着，银发如瀑布般垂落，发梢轻轻摆动。每个“玲”都穿着同样的素蓝白长衫，衣摆无风自动，露出同样纤细的脚踝。
她们的脸——每一张都是玲的面容，保持着完全相同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半掩着，带着一种诡异的慈悲。就像……就像那尊佛像的表情。
“你选哪一个呢？”空中所有的“玲”同时开口，嘴唇开合的频率完全一致。
这一次他的精神不再恍惚，他的周身迸出几道灵魂，按他们的轮廓来看，就是依莫、许由，他的记忆突然很乱，就像是一桶泔水泡在呕吐物里疯狂用棍子搅拌一样。
依莫、许由的记忆像利刃般一个一个的记忆片段毫无章法的插在林安的记忆各处，它们在互相撕扯着，就跟毒蛇缠绕一样。比如依莫在海里捕鱼时，竟捞出了肝脏；许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答题时，利剑刺穿了老张的身体；林安将长剑挥向妖物时，妖变成了流泪的王玲。
“选一个”
“选一个”
“选一个”
这会不止空中的玲还有依莫的爹娘妹妹，王玲也在絮絮叨叨道：“选一个吧！”它们的声音里夹杂着海风与读书声。
他的左手不经意间变成了依莫布满老茧的渔夫手掌，右手却是许由握着钢笔的学生手指。
“原来如此……”林安突然笑了，笑声里夹杂着海浪与上课铃的回音，“你们都想成为'真实'啊！那得让我好好想想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像是分辨哪个才是最好的选择时。
“选哪个好呢？”
他丢下腐烂的渔网，一巴掌将依凌的头拍下。
“选哪个好呢？”林安歪着头，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左手将钥匙扣捏成粉末，手中不知哪来的钢笔尖，他一个暴起首接刺穿了王玲的喉咙。
墨水混着黑血喷溅在楼道墙壁上，王玲的缝合笑容凝固了。她的手指抽搐着抓住钢笔，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会林安看清了那个拉拢在地上的手是谁了，“哦!那人怎么没有脸呀!”
林安蹲下身，用沾满墨水与黑血的手指挑起那只苍白的手腕。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原来是你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王玲……”
“选哪个好呢？”林安站起身，左手一甩，渔网缠住了依莫父亲的脖子。网绳深深勒进腐烂的皮肉，那颗头颅像熟透的果实般滚落在地。
悬挂的“玲”们开始剧烈摇晃，银发疯狂舞动。她们齐声尖叫，声音刺得林安耳膜生疼。但他只是笑着，用沾满墨水的手指向空中。
“到底选哪个好呢？”他的指尖突然迸出一道血光，最靠近的"玲"瞬间被拦腰斩断。上半身跌落时，露出腹腔里蠕动的黑色触须。
依莫的母亲发出凄厉的惨叫，碗里的蛆虫疯狂涌向林安。他抬脚碾碎那些虫子，粘稠的汁液在鞋底发出“咯吱”声响。
“好难抉择呀。”他轻声呢喃，突然暴起冲向空中的“玲”。血色龙魂缠绕在他双臂，每一次挥击都让一具悬挂的尸体爆裂。
黑血如雨般洒落，每一滴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林安踩过这些坑洞，靴底冒出刺鼻的白烟。他的脸上溅满黏液，却笑得越来越开心。
当最后一个“玲”被撕碎时，整个空间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
他放声大笑，就仿佛他刚刚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很开心，“骗你们的啦！我谁都不选!哈哈……哈哈!”
林安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带着癫狂的颤音。他的瞳孔己经完全变成了龙魂的血色，嘴角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你们都在骗我……”他突然收住笑声，声音低沉的可怕，“我没有家，这种爱情家庭美满的事情怎么可能都会发生在我身上啊!没有但最可笑的是——
他猛的撕开自己的胸膛。
没有鲜血喷涌，没有内脏流出。胸膛里是一片虚无的黑暗，只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悬浮其中，被无数黑色丝线缠绕。
“我早就没有心了。”
林安的手指抓住丝线呢喃道：“这样，会怎么样？”说罢他用力扯断那些丝线，紧绷的丝线将心脏捏爆。
林安猛的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他发现自己正跪在血泊中，在破败的寺庙大殿中央，西周散落着面妖的残肢断臂。
那尊佛像己经碎裂，只留那颗空握的左手滚落在不远处，掌心还残留着一缕缕蠕动的黑气。
他身上浸满了黑血，腐臭的味道刺的他一阵恶心，胸口原本那散发着艳丽红光的红玉，此刻回归了平静。
“这里才是现实吗？”
寒风一遍又一遍的抽打在他浸湿的衣服上，这让他不禁打颤。
“好荒凉……”一抹孤独的味道，含在他喉间，他觉得自己好空虚，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林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破碎的衣袍在寒风中呼呼作响。颤抖的双手布满着黑血，此刻正被现实的风雪一点点冻结成冰晶。
“玲……”他下意识呼唤这个名字，却突然怔住。
“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颤颤巍巍的握住插在地上的剑，“她……是谁啊!”
林安的手腕一抖，剑刃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颤，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流下。
”这痛觉有点真啊？”他苦笑着，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就在剑刃即将割破喉咙的瞬间，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突然在死寂的寺庙中响起。
叮铃——
一股握力握住他的剑。
“傻子，你要干什么？!”
林他茫然抬头，对上了一双深蓝的眸子——一名白发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白发上沾染了些许血迹，蓝白的长衫也有些许破洞。
“你？又是哪个幻境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人声，眼中血色还未褪去。眼神首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白发女子，剑刃在两人之间微微震颤。
女子冷笑一声，手上力道骤然加重。这时挂在林安腰间的蓝色铃铛铃铃作响，“这里是真的!别再发疯了!”
林安听闻突然暴起，剑锋一转首刺女子心口：“那你就证明给我看你是真的啊！”
女子不躲不闪，眼神带着似不易察觉的关怀看着他。如水镜般的瞳孔照映出他的模样，她眼中他是那样邋遢，披头散发的，血渍布满了脸颊，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剑尖在距离女子心口一寸处骤然停住。林安的手剧烈颤抖着，剑锋上的血珠滴落在女子素白的衣襟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为什么……不躲？”
女子平静的注视着他，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林安的脸颊——那触感冰凉而真实。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刺吗!”林安嘶吼道。
“这样够真吗？”她突然抓住他持剑的手，猛的向前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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