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在焚毁第七十九本日记时，发现火焰总是跳过相同的句子："祁红在暴雨中分娩青铜婴儿。"这不是比喻——灰烬里真的蜷缩着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胎儿，脐带连接着他手腕静脉的铜绿色血丝。
距离昆仑坍缩己过去十二年七个月零三天。人类文明正以诡异的方式消化青铜遗产：华尔街用神经索原理开发了永生股票，孟买的乞丐用铜屑在皮肤刻写《吠陀》，而他在每个满月夜咳出带齿轮的流星。
今夜有些不同。当他剖开第七个金属胎儿，在微型心脏上读到苏砚的字迹时，沙漠深处传来了鲸歌。
"你保留了人类的呼吸习惯。"青铜巨鲸从沙海浮起，鳃部裂口走出的少女长着祁红的脸，"为了铭记自己是叛徒？"
林简的结晶右手开始开花。蒲公英种子随风飘向巨鲸，却在接触表面前突然停滞——每颗种子都映出他未曾经历的人生：成为考古教授、与祁红诞下双胞胎、在联合国用铜钱剑处决复苏的苏家祖灵。
"认知回响。"少女指尖轻触悬浮的种子，幻象随即坍缩成青铜骰子，"神经网络在通过你的悔恨重生。"
沙粒开始逆着重力上升。林简认出这是青铜子宫再临的征兆，但这次沙漠本身成为了母体。他拔出嵌在脊椎末端的铜钱剑残片，那是苏砚留给他的最后礼物，刃口己长满神经索组成的锈斑。
"你杀不死我。"少女的瞳孔分裂成双衔尾蛇，"我就是你拒绝成为的林简。"
巨鲸喷出的水雾中浮现无数青铜门。每扇门后都是林简可能存在的形态：莫斯科地铁里的铜化先知、曼哈顿银行金库中的活体账本、拉萨寺庙里用经筒收容神经索的独臂僧人。所有门扉同时打开，伸出结晶化的手臂将他拽向不同时空。
在意识被撕裂的前一秒，林简做了件毫无意义的事：他咬断自己的结晶小指，将断指插入少女的脐环孔洞。那是祁红残留的电磁脉冲最后教他的事——用不完美的残缺污染永生系统。
巨鲸开始呕吐。它吐出青铜色的亚马逊雨林、长着苏砚面孔的角马群、以及正在溶化的自由女神像。少女的皮肤龟裂脱落，露出底下由无数微型书匣拼接的骨架。
"你赢了。"少女的声音突然变成祁红濒死时的电磁杂音，"现在成为新的噩梦吧。"
沙漠恢复平静时，林简的右眼眶里长出了青铜蒲公英。每当他眨眼，就有种子坠入人间：有的在硅谷催生出记忆金属毒品，有的在敦煌壁画上蚀刻出动态神经索，最后一颗埋进他自己的心脏。
他踏上前往核爆废土的旅途，背后传来新文明诞生的轰鸣。荒漠中，某个拾荒少年正用铜化肋骨敲击战前光盘，哼出的旋律正是青墟的献祭曲。
林简摸了摸空洞的右眼眶。那里现在栖息着一只青铜夜莺，正在用二进制语法重写《奥德赛》。他决定让这鸟儿永远歌唱下去。
毕竟，阻止史诗最好的方式，就是成为更优美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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