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暮色裹着脂粉与酒气，房遗玉的皂靴踏过青石板上的波斯绒毯碎屑，在醉仙楼的鎏金匾额前驻足。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十二盏琉璃灯次第亮起，映得楼内胡姬的银跳脱泛着冷光。他着袖中染毒的"开元通宝"，钱文的靛蓝色在暖光下泛出妖异光泽。
"郎君可是要听《秦王破阵乐》？"紫衣歌姬的团扇扫过房遗玉肩头，扇骨间暗藏的钢针在烛火下闪过寒芒。房遗玉假意踉跄，撞翻案头酒壶，琼浆泼洒间，歌姬的绣鞋底竟粘着陇右特有的红黏土——那是凉州城下汉墓封土的独有特征。
二楼雅间的龟兹乐突然变调。房遗玉循声望去，见粟特琴师的手指在五弦琴上勾出段《兰陵王入阵曲》，音律却比原曲快了半拍。他猛然想起突厥骑兵的冲锋号角，抬脚踢翻屏风，琴身裂处滚出十二枚淬毒蒺藜，每枚尖刺都刻着博陵崔氏的族徽。
"五郎好耳力。"波斯胡商阿罗撼从暗门转出，手中的夜光杯盛着靛蓝酒液，"此乃碎叶城的葡萄酿，可要尝尝？"房遗玉的银箸突然刺入酒液，遇毒泛起的泡沫拼出个粟特文的"危"字。他反手打翻酒盏，液体泼在波斯挂毯上，竟蚀穿锦绣显出幅微缩的陇右布防图。
戌时的更鼓掩过异响。房遗玉佯醉撞开西厢房门，三具盖着蜀锦的尸首赫然入目——正是半月前失踪的户部算吏。他掰开死者紧攥的拳头，掌心的盐粒结晶成北斗七星状，与户部银库的毒银锭纹理如出一辙。窗棂忽起阴风，尸首的幞头被掀开，耳后黥着的狼头图腾正渗出靛蓝毒液。
"郎君走错房间了。"老鸨的鎏金指甲扣住房遗玉肩井穴，力道分明是军中擒拿手法。房遗玉旋身甩脱，顺势扯下她腰间鱼符，符面"天策"二字在烛光中泛出诡异的绿锈——这分明是武德九年天策府旧制的赝品。
地窖传来的铁器撞击声引他深入。房遗玉踩着《霓裳羽衣曲》的节拍避开机关，在酒窖尽头发现座青铜浑天仪。当他按星图转动仪盘，整面酒架轰然移开，露出十架改良的希腊火喷射器，琉璃管中流淌的黑色原油正与骊山皇陵密道中的残留物同源。
"五郎果真寻来了。"暗影中响起崔琮的笑声。他手中的算盘珠突然激射而出，房遗玉以银箸格挡，玉珠嵌入梁柱时爆出靛蓝毒雾。搏斗间撞翻的波斯挂毯飘落火盆，烈焰中显出的《氏族志》篡改稿上，朱笔批注的"盐铁归胡"西字正被火舌吞噬。
子夜的梆子声惊破残局。房遗玉追着黑影翻过坊墙，在永兴坊的暗渠边截获个鎏金匣。匣中《推背图》残页浸透人血，预言"女主昌"的位置被朱砂改绘成平康坊舆图。当他将染毒的铜钱按星象排列，钱眼透出的月光在地面拼出个杀气凛然的"武"字。
五更天的晨雾漫过残烛，房遗玉在瓦当碎片中发现端倪。半枚带齿痕的"开元通宝"嵌在醉仙楼匾额背面，齿纹与户部银库的钥匙完美契合。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他望着朱雀大街升起的狼烟，知道这场席卷长安的风暴，才刚刚揭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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