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大早，罗毅来上班的时候，路过方泽的办公室，看到里面的人，他吓了一跳。
方泽似乎抽了一个晚上的烟，办公室里都是烟味。
“阿泽，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跟小颜在云南度假几天吗？”他惊讶地问他。
他说要带颜笑出去玩玩几天，免得她压力太大，还安排好了工作。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陈瑞安以前是不是对我很好？”他咳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问了他一个问题。
罗毅一个头两个大，这两年都好好的，瑞安也没有再出现，方泽也没有再谈起过她，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瑞安的事，方泽就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怎么，瑞安又来找你了？问你要钱还是要什么？”他走进他的办公室，帮他把门掩上。
虽然他们楼上只有几个公司高层在上面办公，其他员工都在楼下，但是别人看到也不好。
“你看看这个。”方泽把两张不同的签名给他看。
“这离婚协议上的签名不是瑞安的字啊，这张才是。”罗毅拿着那张小小的留言纸。“瑞安的字你熟悉啊，我也熟，我们高中举行书法比赛，瑞安获得过奖，我还是评委之一呢，她的字好看。”
“瑞安说之前这张离婚协议不是她签的吗？她想重新跟你签协议？”罗毅问。
“咳咳，是啊，我对她的字很熟悉，我对她什么都熟悉，但是，我却什么都没有察觉。”他咳了又咳，似乎抽烟抽得喉咙都嘶哑了。“我只顾着自己，我只想着自己。”
“你怎么回事？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罗毅说。“瑞安又怎么了？你俩离婚都离了五年了，你再婚都快两年了，这事儿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陈瑞安以前是不是对我很好？”方泽又问。
这些年，他总在反复纠结，反复怨恨，恨她的背叛，恨她的无情，睁眼闭眼都是她无情的样子，恨到他都记不得她的好了。
也只有恨她，他才能过得下去。只有恨她，他才能撑得下去。
罗毅无奈，瑞安对你好不好你不知道么，还非要他说。
“不是瑞安是我老乡我就要说她的好话，如果你是问以前，那瑞安是真的对你很好很好，谢梦说的，瑞安看你时眼里都是光，一见到你就笑。”罗毅叹了口气。
“她大三就嫁给你，也是需要很大勇气了。那时候我们一无所有，只有满腔孤勇，她们总在后面默默支持我们。”罗毅说。
所以这些年，不管方泽身边的人怎么骂瑞安，他都没办法多说她的一句不是。他那时候想，她不过是没有办法坚持到底。
“那天你忙到没有时间接她电话，她电话打到我这里，我跟她说你忙得晚饭都没有吃，她刚从实验室下班回来，就急忙赶着要过来给你送宵夜。”罗毅说。“当晚，就在我们公司附近这斑马线出的车祸，当时你只顾着人没有看到，饭菜洒到马路上，都是你爱吃的菜。”
“她车祸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天天愧疚得不行，觉得我为什么不自己去给你买，让她下班还赶过来，她工作也不轻松。”罗毅再叹口气。“所以她车祸后，一年不到就跟你提离婚，跟荣世杰好上，我跟你一样，想都想不明白。”
“如果瑞安现在困难，问你要钱，说句不该说的，咱们现在也不差那点，你能给就给她一些，她跟谢梦，当时跟着咱们的时候，也没过什么好日子。”罗毅说。“如果你怕小颜误会，不好处理，那就我来帮你给。”
方泽半天没有声音，罗毅转头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咳得弯起身子。
“是啊，她跟着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间老旧小区的小房子，装修的钱都是她跟爸妈拿的。”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当时我把钱都拿去买房了，结婚的时候，婚戒都差一点买不起，只买一个便宜的，本来说要去度蜜月的，我们临时接了个项目，去不了，蜜月是在我办公室过的，她天天在办公室看书陪我。”他边落着泪边说。
“她从来没有对我抱怨过一句。”他哽咽着说。“可我，什么都没有给过她，什么都没有，我只享受着她的好，享受着她的一切。”
“我总想着以后，等我有钱了，什么都给她，什么我都愿意给她，不急在这一时。”他又咳了两声。
“阿泽，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样？”罗毅都呆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最难的时候，方泽也没在他面前这么失态过。
“你看到的那张离婚协议书，是陈瑞安当着我的面签的，是她本人，但字迹不是她。”方泽说。
罗毅呆了呆，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意思是说，瑞安说她被鬼上身的事情，是真的？”罗毅一脸震惊地望向方泽。
“这两年，是瑞安回来了？所以她才离开深城，不再缠着荣世杰？”罗毅震惊了。
方泽点点头，他猜应该也是这样。
“可是可是，这种事情，真有可能吗？”罗毅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以前也一首想不通，瑞安怎么就跟了荣世杰。虽然瑞安跟你大一就恋爱，但她长得太漂亮，不管她有没有男友，追求她的人还是很多的，有钱的大老板都有，也没见她动心。”罗毅说。
“是啊，她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一心一意的跟着我。”方泽撑着桌子，慢慢地坐到地板上。
“所以，她才跟梦梦交恶的吧。怕接触越多露出越多马脚？”罗毅说。
他跟方泽一样，两个人就靠着办公桌坐在地板上。
“她不只跟梦梦交恶，她连她父母都不管。你记不记得那一年，春节过年，瑞安父母满世界都找不到她，还找到我们俩这里来了，后面据说还打电话报警了。”罗毅越想越觉得问题多多。
他们以前怎么就没有关注过呢。
不过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想得到，太荒唐了。
如果真像瑞安说的那样，那这些年她做的这些事，都解释得通了。
罗毅认识瑞安这么多年，他也常常疑惑她怎么变成这样，不应该啊。
两人默默坐在地上都没有说话，罗毅觉得他还需要消化消化。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把两人的沉默打破。
罗毅看着桌上的手机 。“是颜笑。”
“你帮我接一下吧，就说我有事，没办法跟她去云南了。”方泽哑着声音说。
罗毅叹口气，给他接了电话。
罗毅跟颜笑说清楚挂了电话后，他们两人又默默坐了一会儿。
“你想怎么样？”罗毅问方泽。“处理不好，伤害的就是两个女人，特别是瑞安，这两年她一定很难，再有什么，她受伤不起。”
“结婚快两年了，你爱颜笑吗？”罗毅再问。
“跟她在一起，不管怎么亲密，我也还是觉得寂寞。”方泽轻声说。
颜笑漂亮，情商也高，如果没有陈瑞安，他想他也能跟颜笑这样平淡的过一辈子，但是，他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知道，跟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你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打扰瑞安。”罗毅说。“你就是下定决心要跟小颜离婚，也不一定离得成，小颜答不答应还另说，你母亲……”
“如果你真要跟瑞安重新在一起，我估计你得跟你父母断绝关系。而且小颜也没有什么错，也是你自己选择的。”罗毅叹口气说。“所以，在你做不到之前，我建议你最好别去打扰瑞安。”
不管阿泽怎么想，这些话他这个朋友都得说，他这也是为了瑞安。阿泽总不能让瑞安当个小三吧，这得多侮辱她。
“你能给她打个电话吗？我就想听听她的声音。”方泽轻声对罗毅说。
罗毅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转头看着好友悲伤又绝望的样子，他又不忍心了，他叹了口气，拨通瑞安的电话。
“罗毅学长吗？你找我有事啊？”免提里传来她的声音。
“对，瑞安，我是罗毅。”罗毅搜索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话题问她。“你那个房子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了，降了点价格，上个月卖出去了。”瑞安顿了顿，问他。“如果方泽想拿回房子一半的产权，那麻烦你这边给我一个账号，我这两天就把钱转给他。”
罗毅听了这话，才发现他选了一个多么糟糕的话题。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完全没有这回事，瑞安你别误会。”他呵呵干笑一声。“就是我们那个房子谢梦也想卖掉，想参考一下你的价格。”
“是这样啊，但我这个我卖得挺便宜的，因为我急卖，你们不急的话可以慢慢卖 。”她说。
“我上个月到深城去给客户过户的时候，听到中介说，我们那边准备建个重点中学，如果到时候是学区，价格应该更好一些。”瑞安跟他建议。
“哦哦，你急卖房子，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说。”罗毅说。
“谢谢罗毅学长。”她笑起来。“我没有什么困难的，就是要去读研了，可能三年都会没有收入，我都三十岁的人了，也不好意思啃老，所以就把它卖了。”
“你考研了啊，你考到哪里了？”
“就考我们南城的大学啊。”
“哦哦，你怎么不考来我们母校呢？你们以前的教授多喜欢你啊，听谢梦说，当初你拒绝保研，他还气得拍桌子。”罗毅说。
“呵呵，之前一首都在外面，都没有好好陪父母，这边离家近一些。”她笑着说。“而且我也耽误了几年时间，我们这边大学考上的希望更大一些。”
“那你以后就留在南城不出来了吗？”罗毅问。
“应该是的。”她笑着说。“罗毅学长不喜欢我们南城了吗？我们家乡多好，空气清新，西季美如画，最主要的是，还有好多美食。”
“对对对对，还是我们家乡好。”罗毅听得都笑起来。“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尽管说。”
“好的，谢谢罗毅学长。”她笑着说。
“好久不见了，你现在过得还好吗？”罗毅问。
“我现在都挺好的，以后也会越来越好。你估计是看到我前几年浑浑噩噩，忘记我也是个学霸了吧。”她又笑着说。“以后我也会过得很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
“对对对，瑞安一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罗毅呵呵地笑着说。他想，那个真的瑞安真的回来了。
他也明白瑞安的意思，他和方泽牵扯那么深，瑞安也不希望跟他走太近，她想过全新的生活了。
这两年，她一定是很辛苦，才走到的今天。
“罗毅学长，那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瑞安说。
“哦哦哦，那那那，你有什么话要跟阿泽说吗？”罗毅看了看好友，问。
“啊？”瑞安似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们才听到她的声音传来。“罗毅学长，阿泽是不是在你旁边呀？”
“啊啊，哦，哦，他在这里。”罗毅挠挠头。他的这点小九九，在瑞安和谢梦跟前就是个渣。
“那你把电话给他吧，我跟他说几句话。”
“阿泽，好久不见。”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点笑意。
方泽喉咙里像堵了一块海绵，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也没有等他说话。
“之前离开得挺匆忙的，所以也没有能跟你好好告个别。”她笑着说。
“对不起，阿泽！我很抱歉。”她轻声说。
她顿了顿，又柔声道：“再见，阿泽！祝你幸福！”
对不起，虽然我不是有意的，但还是对你造成了伤害。
对不起，说好一起走一辈子的，却不能陪你到最后。
再见，以后的路，你好好走，我慢慢走，我不回头了，你也不需要回头。
祝福，以前是祝我们，现在是祝你我，你要幸福，我也会。
当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的时候，罗毅还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怎么突然就那么心酸呢。
他转头去看方泽的时候，发现他满脸是泪。
他似乎想笑，但落下来的都是泪。
“她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她能有什么对不起？她能给我的都给我了，她有什么需要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也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
罗毅好像没有见过哪个大男人，这么哭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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