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三天，妈妈突然打电话说:“你哥要结婚了！回来参加一下婚礼吧！”
李月姝踩着黄土路往家走时，迎亲的鞭炮屑己经铺满整条巷子。青砖房檐下挂着褪色的喜字灯笼，高粱杆扎的拱门被风吹得歪斜，塑料假花上蒙着层沙尘。
新娘子穿着影楼租的鱼尾婚纱，后背别针卡得太紧，勒出两弯月牙似的红痕。她敬酒时笑起来，门牙像秋收后没码齐的玉米粒，左边第二颗还缺了个小角。李月姝盯着那颗豁牙愣神，想起姐姐离婚那天摔碎的青花碗——裂口也是这般参差不齐。
"快给你嫂子剥块喜糖！"母亲染黑的发根冒出银丝，枣红缎面袄绷着臃肿的腰身。她嗓门比平时高八度，指甲缝里还沾着贴喜字用的浆糊。父亲蹲在灶房门口刮鱼鳞，不锈钢盆里浮着暗红的血沫子，混着白酒瓶盖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流水席摆在院里的彩条布棚下，八仙桌腿压着没扫净的瓜子壳。炖菜在铝盆里冒着热气，粉条吸饱汤汁胀成透明蚯蚓。李月姝咬了口夹生的花卷，看见嫂子弯腰捡筷子时，婚纱后摆拖进了鸡屎堆里。
哥哥的新西装肩线垮在胳膊上，像是借来的。他挨桌敬酒时，脖梗被劣质衬衫领磨得通红。邻桌醉汉起哄让新郎抱新娘，哥哥踉跄着搂住嫂子的腰，塑料胸花啪嗒掉进酸菜锅里。
李月姝摸到兜里震动的高考模拟卷，油墨味混着羊膻气往鼻子里钻。母亲突然塞来碗浮着油花的蛋花汤，指甲在碗沿敲出焦躁的节奏："多跟你嫂子学学，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你是射进我生命的一束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女人终究要嫁得好......"话音被鼓乐班刺耳的唢呐声切断，破音的高调惊飞了瓦檐下的麻雀。
回程大巴上，嫂子硬塞的喜糖在塑料袋里化成一团。李月姝靠着车窗数路边的白杨树，忽然想起早晨出门时，哥哥偷偷往她书包塞了包未拆封的2B铅笔。塑料包装在夕阳下反着光，像极了嫂子婚纱上的亮片，晃得人眼睛发酸。
李月姝陷入沉重的思考，她望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指尖无意识着喜糖黏腻的包装纸。嫂子笑时露出的牙齿总让她想起姐姐婚戒上的碎钻——那些曾经耀眼的光斑，终究会在岁月里磨损成浑浊的沙粒。
哥哥给新娘戴戒指的手势太过娴熟，仿佛这些年他在工地搬砖时，早己在钢筋水泥间演练过千万遍。李月姝忽然想起姐姐结婚那日，姐夫掀起盖头时曾用同样虔诚的目光凝视过她，而如今那目光碎成了电子厂流水线上跳动的数字。
母亲染发剂下的白发在喜宴烛光里泛着青灰，像极了祠堂功德箱里发霉的香火钱。她喋喋不休的"嫁得好"在唢呐声里扭曲成符咒，让李月姝想起姐姐深夜焚烧婴儿服时，火舌舔舐布料发出的细微爆裂声。
塑料胸花在酸菜汤里浮沉的模样，竟与当年姐姐的婚戒坠入药罐时的轨迹重叠。李月姝攥紧书包里未拆封的2B铅笔，突然意识到幸福或许就像考场上的选择题——有人蒙对了选项，有人解错了公式，而更多人只是把橡皮擦磨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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