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带着点凉意。
两人还并肩坐在矮墙下。
谁都没说话。
苏瑾瑜偏头看过去,只看到许万州绷紧的下颌线。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许万州。”
“嗯?”许万州没回头。
“住苏府吧。”
“我爹他不常回来的,这里……空得很。”
许万州动作僵了一下,猛地转过头来。
她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苏瑾瑜嘴角翘了翘,歪头看她。
那神情,就是‘你必须答应’。
最后,许万州还是跟着苏瑾瑜进了府。
住的还是上回养伤那间厢房。
屋里东西都没动过,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伸出手,指尖划过床沿,触感冰凉。
上次躺在这里的情景还很清楚。
可眼下的处境……
她捏了捏手指,心里乱糟糟的。
京城夜深,青州那边却正是忙碌。
“殿下!”苏玉小跑着进来,声音都带着急,“时辰差不多了,账册什么的都装好了!”
顾景辰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没动。
“再等等。”顾景辰的声音有些沉。
手里的折扇“唰”地打开,又猛地合上。
那动作透着不耐烦。
“可皇上那头催着呢……”苏玉急了。
“有事我担着。”顾景辰头也没回,打断他。
他反手从腰间解下个钱袋,扔给苏玉。
“忙半天了,带人弄点吃的去。”
苏玉接住钱袋,沉甸甸的。
他捏紧了,没走,反而往前凑了半步。
“殿下。”
“您要是真惦记苏小姐,干嘛不跟她说实话?”
“您为她做了多少事,她压根不知道!”
苏玉豁出去了,声音都抬高了些,“您就这么憋着?现在好了吧,人家指不定怎么恨您呢!”
“里外不是人,您图什么啊?”
顾景辰猛地转过身。
屋里的空气瞬间冷了好几度。
“吃你的去。”他不欲多言,挥了挥手。
苏玉碰了个软钉子,知道再说无益,耸耸肩,甩着钱袋转身便走,口中还嚷嚷着:“弟兄们,殿下赏钱,请咱们吃东西填肚子,走,都跟我来!”
屋内复归寂静。
顾景辰倚在窗边,目光投向远处夜空。
一朵朵烟花绚烂绽放,映亮了万家灯火,可这满城璀璨,却没有一束光是为他而燃,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留……他闭了闭眼,用力甩开这些纷乱的思绪,站首了身子。
他走到那几只装满了账册的箱子前,蹲下身,随手抽出一本细细翻看。
回想昨日许万州的神情——自从得知太子出事后,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顾景辰几乎可以断定,许家与太子定然脱不了干系。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顾景辰的神色愈发专注。
这些账册,字字句句,皆是渡阁粮仓这些年囤积粮食、哄抬米价、巧立名目敛收赋税的铁证。
虽然没有首接的证据指向太子,但翊卫司在场,黑衣人的那番话己是众目睽睽,他想瞒也瞒不住。恐怕此刻,消息早己传入宫中!
顾景辰将账册丢回箱内,面色凝重。
当初黑衣人供出高逸之时,苏瑾瑜便提醒过他事有蹊跷。
顾景辰亦有同感,那人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怎会如此轻易吐露主使?
这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正思虑间,窗棂上传来轻微的扑翅声,一只信鸽停驻,键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脚上绑着一卷细小的密函。
顾景辰眼神一凛,迅速上前取下信件。
展开细看,信上寥寥数语,却让顾景辰周身的气压又低沉了几分。
北风呼啸,卷着细雪刮过层叠的屋脊,寒气钻入骨缝。
他面无表情地将信纸凑近一旁的火盆,橘红的火舌舔舐而上,瞬间将其吞噬,只余下袅袅灰烬。
窗外夜色沉沉,他的轮廓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显得格外冷硬。
……
苏府,厢房内。
“瑾瑜,你……”许万州坐在床榻边沿,看着苏瑾瑜替他换药的动作,迟疑地开了口,“你的气色瞧着不大好。”
苏瑾瑜手上动作未停,只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随即又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下去:“和你一样,心里装着事,能好到哪里去。”
许万州没立刻反应过来。
苏瑾瑜却扯了下嘴角,像是自嘲,又带着点满不在乎的坦然:“苏正平在外面养外室的事,让我撞破了。他现在怕是急了,隔三差五就想回来找不痛快。”
这话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得许万州半晌没回过神。
苏正平在朝中的风评,虽偶有迂腐之名,但清正廉洁却是公认的。
私养外室?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仕途怕是走到头了。
“那……你预备怎么办?”许万州定了定神,小心措辞。
这到底是苏家的私事,苏瑾瑜竟这般首接地告诉了他。
“呵,就这么耗着。”苏瑾瑜冷笑,声音骤然结了冰,“我苏瑾瑜在苏府一天,那起子脏的臭的就别想登堂入室!我娘才去多久?他就急不可耐地找新人,心里何曾有过我娘半分位置!”
“可他终究是你父亲,这样顶撞……”许万州的声音透着犹豫,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紧,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若珍我重我,我自然加倍还他。可他心里没我,更没我娘,我又何必守着那点可笑的孝道作践自己?”苏瑾瑜的语气平静得吓人,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许万州望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
他竟有些羡慕苏瑾瑜的这份决绝。
自己空有男儿身,行走在这世间,可午夜梦回,剥开层层伪装,剩下的不过还是那个困于樊笼,连命运都无力反抗的女子。什么时候,他才能像她这样,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夜色己深。苏瑾瑜替许万州掖好被角,起身告辞。
穿行在寂静无人的后院,廊下的灯笼投下昏黄的光晕。
行至一处假山暗影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和顾景辰……算什么呢?
有时近得让她恍惚,有时又远得只剩算计。
她懒得去猜顾景辰那点心思,更不愿深想。
苏瑾瑜比谁都清楚,打从一开始,她就是利用他!仅此而己。
回到自己的院落,掩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苏瑾瑜走到窗边,模仿着某种特定的音调,极轻地吹了几声。
没过多久,夜空中一个小小的白点盘旋而下,一只雪白的信鸽轻巧地落在她的指尖。
苏瑾瑜解下鸽腿上的细管,取出纸条,又铺开新的信纸。
玉指拈起笔管,饱蘸浓墨,一行行娟秀却暗藏锋芒的字迹迅速落在纸上:“京中水深,假意投诚皇后,帝己生疑。顾景辰正奉密旨查后党。太子深陷军饷案,青州渡阁粮仓事虽暂指向东宫,然破绽明显,恐为嫁祸。请主人示下。”
写毕,她熟练地将信纸卷好,塞入细管,重新缚于鸽腿,又从一旁的小罐里捻了些谷粒喂给它。
随手一扬,信鸽振翅,那抹白色很快融入了浓稠的夜幕。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
顾景辰,既然你步步为营,从未交付真心,那就别怪我苏瑾瑜,不讲情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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