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开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是惊喜吗，看到她如一只迷途奔波许久的小鹿析出现在丛林里，是震撼吗，看到她娇弱的身躯不远千里奔赴战场，还是担忧和害怕吗，这一路有多少风险，多少阻碍……
她的手动了动，却没敢抱住她。
周边的士兵都在看着，虽然她穿着男装，但难保有人认出她来，而且她一身污渍，如何敢拥住她。
片刻之后，张云开才低声在她耳边：“殿下，此处污秽，请殿下移步帐内。”
宋于徽稍微冷静了一些，才慢慢松开她来，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看向西周。
士兵们连忙动起来，低头清理战场，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李砚准备上前和张云开汇报事情来龙去脉，被王妤一把抓住后衣领拽了回来，还被她狠狠擂了一拳。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开窍。
只有裴煜，扛着长枪晃晃悠悠地故意走过她身后，还“啧啧啧”了几声。
宋于徽抬头看见张云开担忧的眼神，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那走吧。”
刚刚看到张云开站在废墟之上，她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这会放松下来，才发现腿有些发软。
张云开连忙扶着她慢慢地走。
营帐内，大家面面相觑，表情都很丰富。
刑校尉和王校尉是见过宋于徽的，一开始没认出来，这会看清楚了，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还带了些八卦色彩。她作为储君来看望将士们，鼓舞士气也不是首例，只是好像对这张将军格外的……之前在校场上，就发觉两个人关系似乎不太一般，难道真的如他们想的那样？
裴煜自顾自地倒着水喝，一边毫不掩饰地用八卦的眼神在她们两个之间看来看去。
“咳，”张云开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你们两个怎么带着储君殿下过来了，不是说让你们在京城听从殿下调遣吗？”
王妤和李砚连忙起身，也不敢推脱责任：“请将军惩罚。”
“不怪他们，是我威胁他们和我一起来的，”宋于徽连忙说道，“我很担心你。”
一秒钟的沉默。
“……们。”
她又看着裴煜：“裴表哥，你们这是，故意下套的？我怎么在京城听说你……”
“哼，”裴煜一脸傲娇和不屑，“他们懂什么？就这点事情玩得过我？”
张云开点点头：“这是我和裴将军商量好的。”
原来早在折冲府三番两次要送人来军营的时候，张云开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要么是当地折冲府平日里贪污受贿多了，怕他们发现，要么就是折冲府派人来做内奸，那就是和沧溟军有往来，前者倒是还好，后者就有点难办。
于是张云开和裴煜一开始就假装在各方面意见都不合，然后因为士兵犯规的事情大打出手，裴煜再假装带着将军令离开，加之白天凤昭的战败，沧溟军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对剩下的人一网打尽，只要生擒了张云开，没了主帅的军队就很容易对付了。
裴煜咂吧了一下嘴放下酒杯：“云开兄，你还真信得过我，八千将士啊，要是我借机不回来了，你当如何？”
“当初决定这件事，我自然信得过你，”张云开笑道，“不过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我也有办法突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是冒险一搏，沧溟军的一万士兵也无法这么快拿下。
“不愧是你，我那老爹虽然唠叨，挑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裴煜从怀里掏出将军令，隔空丢给她。
“诺，物归原主了。”
张云开当空接过将军令，朝他抱拳作揖。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刑校尉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裴煜，“我以为哈哈哈哈……裴将军，失礼失礼！”
他们两个演得太逼真，连他和王校尉都以为张云开和裴煜是真的在闹矛盾，晚上喝酒都和王校尉蛐蛐裴煜，大骂他这个叛徒在边疆待久脑子进沙子了尔尔……
王校尉也尴尬地低头喝酒。
裴煜倒是很大气地挥挥手：“你们两个都不知道才好，不然其他人怎么会信？”
“也是也是，裴将军大度。”刑校尉忙举起酒杯。
原来如此，宋于徽松了一口气，为了让敌军相信，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大家的反应越是逼真，敌军就越相信，胜算也越大。
“让殿下担心了，”张云开放轻声音，“军中一切安好，殿下还是回京城等消息吧。”
“来都来了，等你们大捷再一起回去就好了，”宋于徽说道，“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此地不太平，殿下留在营中太过危险，还是回京城较好。”
“我看殿下安全得很，”裴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旁边的人，“这不还带了一位？”
大家的目光纷纷聚集到宋于徽身旁。
顾远舟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啪”地一下打开扇子，缓缓摆动着。
“在下顾远舟，是储君殿下新纳的君侍。”
“新纳的君侍啊，看来是很得殿下的心，这就带着一起出门了，”裴煜挑眉，看了一眼张云开，“是吧，云开兄？”
张云开眼神不由得暗了下来。
宋于徽大选，她是知道的，并且还知道人数肯定不会少，只是没想到她说担心自己，不远千里奔赴战场，居然还带了一个君侍……
“咳，顾远舟曾去过多个国家，对其风土人情都比较了解，沧溟军一战，或许能帮上忙。”
宋于徽本来就是这样安排的，情况紧急，带上顾远舟的时候也只想着他或许能帮上忙，没想到被裴煜这么一说，她忽然有些紧张，张云开该不会误会她吧…
“打仗一事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就好了，”裴煜上下打量了顾远舟一下，眼里带着嫌弃，“文人嘛，到时候把我们的英姿作成诗赋给百姓传颂就好，喔对了，还有伺候好你们储君殿下。”
宋于徽连忙去看张云开，她低着头，只是一味地喝着茶水，神色不明。宋于徽狠狠剜了裴煜一眼，这个人不说话是会嘴痒吗，什么都关他的事情。
裴煜感受到她的眼神，贼兮兮地笑了一下，朝其他人挤眉弄眼。
“报！”
“戚校尉求见！”
张云开这才把眼底的情绪收了收，说了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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