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排气扇发出老旧的嗡鸣，刘真隔着橡胶手套捻动那枚蚀日徽章。窗外暴雨拍打着市局后巷的梧桐树，徽章边缘的锈迹在紫外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鳞片。
"刘法医！"实习法医小周抱着保温箱冲进来，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林队让紧急检测这个。"箱子里躺着个密封袋，装着从拆车厂带回的绣球花瓣，淡紫色的边缘己经泛起霉斑。
刘真用镊子夹起花瓣对着顶灯旋转，忽然瞥见叶脉间粘着几粒透明晶体。"拿偏振镜来。"她扯过白大褂袖子擦拭显微镜目镜，"这不是普通露水，是干燥剂遇潮后的溶解物。"
话音未落，解剖室的门被重重推开。林深带着一身雨水闯进来，手里攥着被淋湿的监控截图："那辆幽灵货车三个月前在城北花木市场出现过，载货单写着..."他喘着气把照片拍在解剖台上，"两千盆绣球花苗。"
次日上午十点，刘真蹲在"芳菲园艺"的塑料大棚里。三十七度的湿热空气裹挟着腐殖土的气息，她的指尖掠过成排的绣球花盆，突然在某个陶盆底部摸到凸起的纹路。
"这批货早卖完了。"店主是个穿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指甲缝里嵌着青苔，"去年十月进的苗，开春就全送到慈善总会的仓库了。"
刘真举起那个倒扣的陶盆，盆底用红漆画着歪斜的太阳图腾，边缘缺失的弧度与蚀日符号完全吻合。女人的脸色瞬间煞白，打翻的手推车里滚出十几个同样标记的花盆。
"您家铺面的监控..."刘真话说到一半，大棚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她们冲出去时，只见送货的三轮车歪倒在路中央，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往巷尾狂奔，车斗里散落着印有"干燥剂·不可食用"字样的空包装袋。
林深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混着刺啦的电流声："跟住那个穿蓝条纹衫的！他上周出现在苏娆小区物业..."
市局实验室的离心机发出蜂鸣时，窗外己是暮色西合。刘真将提取的晶体溶进试剂瓶，淡黄色液体突然沸腾般泛起泡沫，在滤纸上析出墨绿色沉淀。
"慢性神经毒素。"她对着显微镜调整焦距，"和三个月后慈善晚宴的毒花粉成分完全一致。"培养皿里的实验鼠突然剧烈抽搐，爪子在玻璃壁上抓出刺耳的声响。
小周举着紫外线灯凑近："刘姐，这些干燥剂包装的批号有问题。"他指着条形码下方的手写数字，"0207不是生产日期，是经纬度坐标。"
电子地图在屏幕上展开的瞬间，刘真手里的咖啡杯突然倾斜。那个坐标指向城郊废弃的岚江二桥，桥墩上布满暗红色涂鸦——十年前化工厂爆炸案的遇难者名单就曾张贴在此处。
深夜的岚江泛着石油般粘稠的黑光，刘真踩着防汛堤的裂缝往前走。手电筒光束扫过第三根桥墩时，她看到水泥表面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其间夹杂着己经氧化的血渍。
"这里！"林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扒开桥墩缝里滋生的藤蔓，露出个二十公分见方的铁皮箱。生锈的锁头上贴着褪色的卡通贴纸，正是苏娆化妆台抽屉里那类九十年代产的"美少女战士"贴纸。
箱子里的账本让刘真呼吸一滞。泛黄的纸张上记录着化工厂爆炸前三个月的异常采购单，在"工业明胶"和"活性炭"之间，夹杂着三十吨标注"绣球花专用营养土"的条目。每页页脚都画着未完成的蚀日符号，像是某种绝望的呼救。
突然，桥面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他们抬头时，恰见一道黑影翻过护栏，装着液体的玻璃瓶在月光下划出抛物线。林深拽着刘真扑向江堤的瞬间，刺鼻的汽油味在身后爆开，账本残页在火焰中蜷曲成灰蝶的形状。
凌晨三点的证物室里，刘真用胶带粘起最后一片未燃尽的纸屑。放大镜下，焦黑的边缘残留着半个指纹，纹路间嵌着极细的绣球花粉。
"和花木市场三轮车把手的指纹一致。"林深将对比报告拍在桌上，眼底泛着血丝，"更可怕的是..."他翻开化工厂爆炸案的卷宗，遇难者名单里有个被红笔圈出的名字——当年负责采购的副厂长，正是慈善总会现任秘书长的大舅哥。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刘真突然抓起那袋绣球花干燥剂。在紫外线照射下，包装内侧浮现出褪色的钢笔字迹，是一串熟悉得令人心悸的数字——苏娆胃里铜片上的蚀日编码。
解剖台上的无影灯骤然熄灭，备用电源启动前的两秒黑暗里，刘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冷藏柜的低温白雾漫过她的脚踝，恍惚间又闻见夜市里老王炸串的辛辣气息，混着深海苔藓的咸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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