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巷子泛着阴沟返潮的腥气，刘真踩着湿滑的青苔拐进老家属院时，破洞的雨靴里己经灌满泥水。三单元门口的槐树下堆着发霉的纸箱，穿碎花睡衣的大妈正用火钳翻找废品，铝制锅盖碰着水泥地叮当作响。
"这袋土哪儿来的？"刘真蹲下身，橡胶手套按在装满腐殖土的蛇皮袋上。暗红色土壤里混着几片淡紫色绣球花瓣，边缘蜷曲成中毒后痉挛的手指形状。
大妈抹了把汗，露出镶金的门牙："401的老张头前些天弄的，非说养蚯蚓钓鱼用..."她突然压低声音，"那老头上个月往土里浇黑水，味儿呛得整栋楼都犯恶心。"
401的门锁挂着层绿锈，刘真用证物袋裹住门把手旋转时，听见里屋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破门而入的瞬间，混着药水味的腐臭扑面而来，她的鞋底在地板上粘出嘶啦的声响。
三十瓦的节能灯管在天花板上摇晃，满地都是破裂的陶土花盆。刘真跨过翻倒的折叠床，看见墙角的双开门冰箱微微震动，冷凝水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当她握住冰箱把手时，身后突然传来林深的暴喝："别碰！"
防爆警察冲进来时，刘真正对着冰箱缝隙里的闪光出神。技术员用长镊子夹出半张烧焦的收据，残破的字迹显示着"硝酸铵——15kg"，购买日期正是化工厂爆炸案前三天。
"看这儿。"林深用警棍挑起窗帘，褪色的碎花布后面藏着整面照片墙。泛黄的照片里，年轻时的老张头穿着印有"鑫海水产"字样的工装，背景是停泊在码头的银色货轮——与幽灵面包车上的贴纸一模一样。
刘真突然弯腰捡起个玻璃滴管，管壁残留的墨绿色液体正缓缓蠕动。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颜色与苏娆指甲缝里的深海苔藓如出一辙。
市局实验室的通风柜嗡嗡作响，刘真盯着离心管里分层的液体。暗绿色沉淀物在紫外线下泛着磷光，像极了夜光手表指针的幽光。
"是改性甲藻毒素。"她对着话筒说，解剖台上的无影灯在试剂瓶上折射出光斑，"这种毒素需要深海高压环境培养，普通人家根本..."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林深冲进来时带着一身寒气，警用大衣肩头沾着夜市的辣椒油："老张头的医保记录显示，他每周三都去社区卫生站开降压药。"他摊开皱巴巴的处方单，"但药房监控拍到，每次都是个戴口罩的女人代领。"
屏幕上的监控视频开始播放，女人脖颈处的丝巾突然被风吹起一角。刘真按下暂停键放大画面，丝巾边缘绣着的蚀日符号正在霓虹灯下泛着银光。
周三是西巷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刘真裹着羽绒服蹲在炸串摊旁的报刊亭里。老王铁铲与铁板的摩擦声里，她看见戴口罩的女人出现在糖炒栗子摊前，左手始终插在呢子大衣口袋。
当女人接过药袋转身时，林深从馄饨摊后闪出。女人突然将药袋抛向空中，白色药片在霓虹灯下化作纷纷扬扬的雪片。人群爆发的骚乱中，刘真扑向滚落脚边的药瓶，标签上"硝苯地平"的字样正在慢慢褪色。
"小心！"小周的惊叫在身后炸响。女人撞翻烤红薯的铁桶，通红的炭块滚向泼洒的辣椒油。冲天而起的火光里，刘真看见女人右手虎口的环形疤痕——与监控中的神秘女子一模一样。
消防车的警笛声划破夜空时，刘真在巷口堵住了女人的去路。对方突然扯下丝巾，露出布满烫伤疤痕的脖颈，扬手撒出大把荧光粉末。刘真侧头躲避的瞬间，女人撞开生锈的铁门冲进废弃的幼儿园。
追到二楼走廊时，刘真听见脚下传来木板断裂的脆响。她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墙面，突然定在褪色的儿童画上——画着太阳的蜡笔画里，刻意加了个吞噬光线的黑洞。
顶楼传来的玻璃碎裂声让她浑身发冷。等冲上天台时，只见女人立在生锈的旗杆旁，手里举着个老式诺基亚手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三个街区外传来，冲天火光映红了"芳菲园艺"的招牌。
"游戏才刚刚开始。"女人沙哑的声音混着夜风飘来，向后仰倒的瞬间，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蚀日纹身。林深的子弹穿过旗杆时，那具身躯己经坠落在楼下的防雨棚上，像只折断翅膀的乌鸦。
消防水柱在夜空划出苍白弧线时，刘真蹲在防雨棚边收集尸体碎屑。女人的假发套下露出染成栗色的短发，发根处的新生黑发不过半厘米长——与苏娆死亡现场发现的银色长发形成刺眼的对比。
"她不是跳楼死的。"林深用镊子挑起尸体后颈的皮肤，米粒大小的灼痕正在渗血，"这是微型炸弹的起爆器触点。"
技术科送来现场照片时，刘真正在用棉签擦拭尸体指甲。紫光灯下突然显现的荧光图案让她浑身战栗——那是个用护甲油绘制的简易地图，轮廓正是十年前爆炸的化工厂厂区。
晨光穿透证物室的磨砂玻璃时，刘真将最后一片带血的指甲放进密封袋。冷藏柜的霜花在袋子上凝成诡异的花纹，恍惚间竟与绣球花瓣的脉络重合。窗外飘来早市炸油条的香气，混着防雨棚上尚未散尽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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