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柴油尾气在城郊公路上弥漫，刘真隔着警戒线望向化工厂废墟。生锈的塔吊像巨兽骸骨刺破雾气，她的橡胶靴碾过碎玻璃时，远处传来野狗撕咬骨头的呜咽声。
"刘法医，这边！"现场勘查员举着紫外线灯蹲在断墙边。被掀开的水泥板下压着半截铁皮柜，柜门上的"工会档案"字样爬满红锈，缝隙里渗出墨绿色的黏液。
刘真用镊子尖挑开柜门时，腐熟的腥气冲得她倒退半步。成团的档案袋泡在污水里，唯独最底层的牛皮纸袋完好无损——袋口用蜡油封着蚀日符号，背面印着1998年市立印刷厂的防伪钢印。
市局证物室的除湿机轰隆作响，刘真戴着放大镜逐页翻检泛黄的会议记录。当看到"实验性海藻培育项目"时，她的指尖突然顿住。某页边缘粘着的褐色污渍在紫光灯下泛着荧光，形状像极了苏娆案发现场的逆光手印。
"这份文件当年经过七个人。"林深用铅笔圈出签名栏，"采购科长、财务主任、技术顾问..."他的笔尖突然停在某个名字上，"现任慈善总会副会长，陈明远。"
窗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技术科的小周抱着保温箱撞开门："化工厂废墟的土壤样本检测出异常！"他掀开箱盖，密封瓶里泡着的金属碎片正缓缓渗出黑色液体，"这是包裹档案袋的锈片，成分和歌手苏娆胃里的铜合金完全一致。"
刘真突然抓起档案中的老照片。1998年的码头合影里，年轻的技术顾问戴着蚀日项链，身后货轮甲板上堆满印有"深海营养剂"字样的木箱。当她用棉签擦拭照片边缘，暗红色的污渍在试剂中竟析出人血蛋白。
咸腥的海风卷着鱼鳞刮过脸颊时，刘真正蹲在码头修补渔网的老人跟前。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指捏着老照片，浑浊的眼球突然颤动："这船当年运的都是黑货！"
他指着照片角落的集装箱阴影："有天夜里卸货，铁箱里渗出来的水把码头木板都蚀穿了。"老人的胶鞋碾着沙地上的贝壳，"那水泛着荧光，沾到的海蟑螂全翻了肚皮。"
刘真顺着老人指的方向望去，废弃的灯塔下泊着艘锈迹斑斑的拖船。船身"鑫海7号"的漆字己斑驳，但舷窗上贴着的儿童贴纸依然鲜艳——正是苏娆化妆台里那张福利院合影的同款贴纸。
当她踩上吱呀作响的甲板时，手机突然收到林深的紧急呼叫："别碰船上的东西！陈明远十分钟前在办公室暴毙，尸检显示..."
海风灌进听筒的杂音里，刘真隐约听见"神经毒素"和"绣球花粉"几个字。她的靴底突然打滑，低头看见铁板缝隙里卡着半片干涸的海苔，墨绿的纹路与苏娆指甲缝里的样本如出一辙。
船舱里的腐臭味比停尸房更浓烈，刘真用手帕捂住口鼻，电筒光束扫过墙上的霉斑。突然照见某个舱门把手异常干净——金属表面没有氧化层，像是被人反复过。
推开门的瞬间，成堆的玻璃培养皿在光束下闪烁幽光。碎裂的器皿间散落着发黑的实验日志，某页潦草写着："7号样本在高压舱发生变异，需立即停止..."后面的字迹被褐色的黏液覆盖。
"刘法医！快出来！"岸上传来小周的嘶吼。她转身时踢到个铁盒，盒盖弹开的瞬间滚出十几枚蚀日徽章，每枚背面都刻着福利院孩子的名字。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名单，首行赫然写着"苏娆——1999年6月领养"。
船舱突然剧烈摇晃，咸涩的海水从地板缝隙喷涌而出。刘真抓着铁梯往上爬时，看见舱壁某处锈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露出后面用荧光涂料绘制的化工厂平面图——某个被红圈标注的仓库位置，正是慈善总会新建的儿童活动中心。
消防泵的轰鸣声中，刘真瘫坐在码头石墩上。湿透的档案纸粘在她掌心，某个被海水泡胀的签名突然显现出第二层笔迹——陈明远的名字底下，竟叠写着老张头的身份证号码。
"他们在转移。"林深将热姜茶塞进她手里，警用对讲机传出刺啦声，"儿童活动中心的地下室发现了高压培养舱，但所有数据盘都被强酸腐蚀了。"
刘真突然抓起锈迹斑斑的蚀日徽章，对着夕阳转动角度。当倾斜45度时，表面的花纹竟拼出"圣约翰"三个字——与被拐儿童积点卡上的孤儿院名称完全一致。
暮色渐沉时，她的手机突然收到陌生号码的彩信。模糊的监控截图里，戴着渔夫帽的女人正往慈善总会捐款箱投放信封。放大后的信封角落，有个用钢印盖出的蚀日符号，符号中心隐约可见苏娆的唇印。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刺得人太阳穴发胀，刘真盯着抢救室里抽搐的保安。那人三小时前试图撬开儿童活动中心的配电箱，此刻他的指甲缝里正渗出荧绿色液体。
"和化工厂废墟的金属锈片成分相同。"小周将检测报告拍在墙上，"更可怕的是..."他翻开保安的入职档案，紧急联系人栏填着十年前爆炸案遇难者的名字。
刘真突然冲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反复冲洗双手。镜中的自己眼眶发青，耳边又响起老渔民的话："那晚的浪头里漂着好些铁箱子，有个裂开的箱子里...装着会发光的婴儿骨架。"
她的手机在衣袋里震动，技术科发来船舶登记处的传真。在"鑫海7号"1999年的航海日志里，夹着张泛黄的超声波照片——胎儿影像的胸腔位置，有个米粒大小的蚀日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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