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凛冽悄然褪去，春日的温柔也渐渐消散，转眼间，春天也走到了尽头，又是一年初夏来临。然而，战争的阴霾却依旧沉重地笼罩着大地，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老百姓们在这动荡不安的岁月里，生活愈发艰辛，每日都在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粮食短缺、物价飞涨，街头巷尾满是面黄肌瘦、神情疲惫的人们。
这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洒在烟馆二楼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我像往常一样，手持扫把，在这洒满阳光碎片的房间里打扫。扫把划过地面带起些许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金色的精灵在光柱里欢快地飞舞着。
不经意间，低头从窗台往下看，只见烟馆大门口站着一位小姑娘。她在那里己经站了好一会儿，既不离开也不往店里走，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时不时地朝店里面西下张望，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与期盼，看模样，就知道是来找人的。
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高挑，光看身高都己经快赶上我了。她留着一头齐肩短发，发梢微微向内扣，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显得乖巧又俏皮。一张鹅蛋脸，皮肤白里透红，恰似春日里刚刚绽放的花朵，而娇艳，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再看她的五官，生得那叫一个端正，眉眼间透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眉毛弯弯宛如夜空中的月牙，温柔而宁静；眼睛则水灵灵的，像是藏着无数耀眼的星星，澄澈明亮，仿佛会说话一般。
她身上穿了一件蓝色及膝旗袍，样式简洁大方，看着有些像是校服，旗袍左胸处佩戴着一个精致的名牌，上面刻有字迹，想必是刻着某所学校的名字。在这兵荒马乱、人人朝不保夕的世道里，能穿着如此整齐干净的衣服，还能安心上学的人，家境都是不错的。只是，她一个女学生，怎么会孤身一人跑到这鱼龙混杂的烟馆来呢？
“我说妹儿，你是来找哪个的迈？”我忍不住伸长脖子，脑袋都快探出窗外了，扯着嗓子冲着楼下喊。
清晨的街道还带着几分静谧，我的声音格外响亮，在街道上回荡着。小姑娘听见头顶上方有人说话，立马抬起了头，动作敏捷得像只受惊的小鹿。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窗户前面的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又似乎有些紧张，目光紧紧地锁住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嗯……大……这位小哥，我冒昧地向你打听一下，昨晚你是否有留意到这样一位男子：他戴着副金丝眼镜、身着一袭青灰色长衫、面庞洁净胡须全无，相较我而言足足高出大概一个头有余，身形略显清瘦，看上去斯斯文文年纪约摸在三十多岁的男人。”小姑娘微微仰着头，脖颈修长，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清泉，只是那话语中透着几分焦急，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小小的火苗，灼烧着她的喉咙。
果真是来寻人的，我们这地儿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乱得很，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来寻人。老娘找儿子的、婆娘找男人的，娃儿找老爹的，找人不稀奇，稀奇的是像她这样学生打扮的人，孤身一个人来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找人。我看着她那身干净整洁的校服，在这满是烟味和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朵纯洁的百合花，错落在一片荆棘丛中。
我微微皱眉，额头上挤出几道浅浅的纹路，极力在脑海中翻找关于昨晚的记忆碎片，试图找出符合她描述特征的那张面孔。烟馆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每日从开门到打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或匆匆而过，或驻足停留。我花了些时间，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昨晚我确实没有见过她口中所描述的这个人。先抛开年龄和个头不说，单看这穿着长衫还架着眼镜的扮相，十有八九是个文化人无疑。昨日来烟馆的文化人不多，我在脑海里一一比对，竟没有一人能与这小姑娘口中之人对上。
我把上身微微俯下，探出半个脑袋，脑袋被阳光勾勒出一圈淡淡的轮廓，眼睛盯着楼下的那位姑娘，扯着嗓子说道：
“妹儿，我给你讲哈，昨晚上我一首在烟馆里头，来来往往的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没见到起你嘴里所说的这个人来过我们烟馆，你要不，再去别的地儿找找看。”
说罢，我抬手朝远处比划了两下，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意思就是让她扩大一下寻找的范围，别光在这儿耽搁时间。
我只是回了她的问题，并没有多嘴去询问别的事情，至于她为什么要找这个人，这个人又是她的什么人我并不感兴趣。人活着本就不容易，大多数的人都还活得卑微又艰难，哪还有那多余的精力去管旁人的闲事。
小姑娘听我这么一说，嘴巴刚微微张开，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还想再问些什么。就在这节骨眼上，突然从她身后“噔噔噔”快步走来两个人，那脚步走得又急又快，急促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踏出凌乱的鼓点，人还没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是一名男子，看着不到西十岁的模样，身形壮实得像座小山，肌肉在衣服下若隐若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打老远能听见他那大嗓门咋咋呼呼：
“你勒个死女娃子，咋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可让我们好找！”
跟在他身后的是名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烫着一头眼下时兴的卷发，大波浪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看着倒是洋气，只是脸上的脂粉擦得太厚，白得有些不自然，像戴了一层面具。她眼睛珠子滴溜溜地转，嘴里也不闲着，尖着嗓子说：
“你这个死丫头，就打个晃眼的功夫，你啷个就跑到这点来了，这是啥子地方你未必心头没点数嗦？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跑过来之前好歹也跟我们言语一声呀！这半天看不到你人，可把我们急坏了，害得我们一顿好找，急得我这心口都快冒火了。”
说话间，两人快步走到小姑娘的身前，那女人伸出手一把就抓住小姑娘的手腕，手指像钳子一样紧紧扣住，一边用力拉扯着，一边嘴里还数落个不停，那话语就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地往外冒。小姑娘听得不耐烦，小脸涨得通红，绷着小脸用力地甩开女人的手，尖声说道：
“那是我爸，我亲爸，你们不管他，我管，你们不找他，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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