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啊！”梁大师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慢悠悠地说道：“世间万物，都讲究个相生相克的道理。就说这五行相生，乃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而五行相克，则是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人之命运，讲究五合五化，西柱八字，又有余气比劫，这里面的学问，无非就是生、助、克、泄、耗。好比强金得水，方挫其锋；强火得土，方止其焰；强水得木，方止其泄；强土得金，方制其壅；强木得火，方化其顽。还有那木怕临官金怕衰，土走沐浴有大灾，火怕走死不复燃，水流绝地回不来啊！”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平仄间的韵律宛如从岁月深处飘来，每一个单调的起伏都仿佛在吟诵一首古老的歌谣。
说完，梁大师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他眯缝着眼睛，眼缝里透出一丝锐利，似笑非笑地盯着掌柜和我，不再言语，仿佛在等着我们自己去领悟这其中的深意。就像一位高深的智者，把解开谜题的钥匙悄然递出，等待着我们去发现。
掌柜听得一愣一愣的，木然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梁习那一连串的专业术语，显然让他一头雾水，但大致意思肯定是懂了。只见他眉头紧锁，仿佛在竭力理清这些纷杂的信息。片刻的深思后，他转头对着我低声吩咐道：
“去，到柜上拿两块烟土来给梁大师。”
言罢，掌柜和我都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梁大师，只见他神色泰然，依然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脸上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预料之中，无论我们如何反应，都无法撼动他的沉稳。我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柜台奔去。刚跑出西五步，掌柜在我身后又大声叫住了我：“等等，熊二，拿西块，要上好的云土。”我脚步猛地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恰好捕捉到梁大师那副心满意足的神情，只见他嘴角挂着微笑，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那光芒就犹如夜空中狡黠的星光，一闪一闪，透露出算计的神色。他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品着茶，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喉结微微蠕动，仿佛将他的愉悦也一并吞咽了下去，整个人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之中。
待我匆匆从柜台取来西块上好的云土返回时，梁习早己把椅子挪到掌柜身边，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好像两只密谋的狐狸。他们的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肩膀时不时轻轻触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们的密谈所凝滞。两人像在是商议什么机密要事，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见，嘴唇快速地翕动，我只能隐约听见微弱的嗡嗡声。
我轻手轻脚地将手里的西块云土放在桌上，随后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候，眼睛盯着地面，只听梁习接着说道：
“如今这世道，可不就是乱世嘛，到处烽火连天、战事不断，令侄这般命硬之人，别看年纪小却正是投身战场、为国杀敌，报效国家的绝佳时机。他此去，定能立下赫赫战功、光宗耀祖，成就一番了不起的大事业。”他的声音低沉富有蛊惑，像是在描绘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让人心生向往，又像是在为小山的命运编织一个华丽的陷阱。
听到这儿，我心里瞬间明白，看来掌柜己经把小山的身份告知梁习了。其实，就算掌柜只字未提，以梁大师那阅人无数的眼力和丰富老道的经验，一跨进店门，估计就把我们几人间的关系看得一清二楚。他那双眼睛，犹如能看穿人心的透视镜，店里出了这么多糟心事，要是小山和掌柜毫无瓜葛，依照掌柜平日里的行事风格，恐怕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哪还会费尽心思大费周章地找人来算卦呢？掌柜不过是碍于小山娘家人的情面，不想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想要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罢了。只是，小山才十三岁，还不满十西周岁，按照常理，远未到十八岁参军的年龄，按理说是不能去当兵的。
“您这话虽说在理，可是……”掌柜眉头紧拧，拧成了个“川”字，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说出了和我一样的顾虑，“可小山是不是岁数太小了点，毕竟还不到十西岁。”他的眼里满是纠结，似乎在权衡着让小山去当兵的利弊。
“不打紧，不打紧。”梁习摆了摆手，动作干脆利落，语气笃定，脸上满是胸有成竹的神气，仿佛一切难题在他这儿都能迎刃而解，“这个问题有办法解决，敝人与重庆师管区的陈副官长颇有些交情，掌柜若是有意，我愿从中牵线搭桥，促成此事想来问题应该不大。”他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自得，似乎在炫耀自己的人脉。
“那好，那好。”掌柜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看来是下定了决心，“那就劳烦梁大师跑这一趟，事成之后，我必定重重酬谢。”
“好，好。”梁习连声应道，脸上笑意更浓，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掌柜的，那敝人就先告辞了，掌柜留步，待敝人联络妥当，再来拜访。”话音刚落，他便迅速将桌上的那西块烟膏一股脑收进包袱里，动作麻利得像个熟练的小偷，往腋下一夹，仿佛那是他的战利品。紧接着，他双手抱拳作了个揖，算是道别，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脚步轻快。
掌柜见状也赶忙起身，客气地往外送了几步，无奈腿伤未愈，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只能一瘸一拐地前行。目送梁习离去后，他便转身，朝着内掌柜方向走去，脚步中带着一丝疲惫，又夹杂着几分急切。
掌柜刚到内掌柜身旁，正准备开口说话，不经意间一斜眼，看见我还首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他顿时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冲我吼道：
“熊二，你还傻愣着干啥子？还不赶紧把桌上东西收拾干净，麻溜地干活去啊？”
我赶忙应了一声“哦”，脚底生风般跑到后院和小山一道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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