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宽原本躲在屋里不想出门,看二牛被骂,想也知道接下来就是骂自己,他推门出去,从屋檐下的墙上取下一个背篓,拿了镰刀往外走。
刘金娥骂:“一个两个,都是猪脑子!”
大宽出了院门,过去把二牛拉起来,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拉着二牛,往下地的方向走。
俩人顺着村里的小路往西走了好大一会儿,两边都是田地,己经没有住家户 了,二牛还没有迷瞪过来,问:“哥,小嬷还等着向奶奶借钱呢 。”
大宽十七岁的汉子,样貌个子像是才十西五,苦着一张小脸:“奶不会借的。”
二牛自然也知道奶不会借,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借,三叔病了,奶为什么不借?是不是自己没有说明白?小嬷说了几遍,等三叔醒过神就还钱,是不是自己刚忘了说这句话?
“我是不是没有说清楚?”他扭头想回去再重新给他奶说一遍小嬷交代的话,大宽一把拉住:“奶不会借的!她们占便宜可以,亏是一点都不会吃的!”
这个“她们”是谁,小兄弟俩都很清楚,这下二牛·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小弟兄俩闷闷的往西边的山脚下走。
本朝屯地法,开垦 山地是不用纳税的,挨着青阳山的村子,都会在山腰上开荒,种些杂粮来补充口粮,他们的爷爷骆老蔫在西边山脚的矮树林旁边,也开了两块荒地,一片种红薯,一片种烟叶,骆老蔫几乎天天都泡在这边林子里,收拾荒地、捡柴火、寻找各种能吃的野菜坚果等, 看到爷爷,二牛远远的就喊:“爷!”
老蔫首起身子往这边看,是两个孙子,拍了拍手,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子,刚才他往林子里走了走,见到一颗拐子枣树,上面有没有捋净的拐子枣,他捋了一大把的拐子枣,而且还捡了几个柿子。
二栓跑过来,老蔫把布袋子给了小弟兄俩:“饿不?有好吃的。”
拐子枣不等长熟都会被村民捋了吃,难得能遇到长红的,柿子则是树梢上的太高,只能等落地去捡,熟透的柿子甜丝丝的,这年月,凡是甜的东西,都是稀罕物。
二牛接过爷爷递给的布袋子,蹲地上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和大哥分着吃。
“爷,小嬷刚给我一块桃酥吃!”二牛喜滋滋的炫耀。
大宽拍了弟弟一下:“德行!”
二牛笑:“哥,我想着给你留一点的,可太好吃了,我没忍住,再说了,你在屋里,我若是拿回去被娘看到,咱们都吃不着,干脆我就自己吃了。”
三人都笑了,老蔫轻轻拍拍二孙子的脑袋:“馋就是馋,说嘴!”
骆老蔫原本是个车把式,在镇上车行给人赶车送货,一个月有七八百钱,那年骆青被算计让官差拉走后,他对老婆子和两个儿子灰了心。
俩儿子被老婆拿捏,没个男人的样,老婆子糊涂,不顶事,他不想几个孙子也被养成狼心狗肺没有一点担当的家伙,遂把 大儿撵去车行给人赶车,二儿去镇上打零工,他守着家里的几亩地,守着几个孙子。
离了那几个精于算计,牙尖嘴利的女人,爷孙们说话都利索了许多。
老蔫劝大孙子:“你还没长成大人呢,骨头还嫩,不要急着娶亲,你看你三叔,又高又壮的,你还会继续长个子呢,若是成亲早了,毁身体。”
大宽很听爷爷的话:“我知道,都是我娘,我才不想找媳妇,找个媳妇天天管着?家里再多个女人,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老蔫笑,老大老二当初就是成亲早了,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成亲太早,媳妇又厉害,如今被媳妇拿捏着,没有主见,孙子等再过两年,能顶住事再成亲,免得又成一个软骨头。
再说,老蔫给车行做车把式,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深知男人过早的有了男女那档子事,对身子不好,大宽本就瘦小,须得再长长才能娶妻生子。
二牛比大宽身子壮实,不过他才十三,也早着呢。
“爷,下次我小嬷若是再给我桃酥,我给你们留着,咱们分着吃。”二牛这大半天的,满心都是早上吃得那块又香又酥又甜的桃酥!
“给你一次就不错了,你还能天天去找小嬷?三叔可懒得搭理你。”
“我又不找三叔,我趁三叔不在时,去找小嬷!爷,我等会去找找,若是能捡几个柿子,我给小嬷送去,说不定他的桃酥还没吃完,我还能得一块呢!哥,到时候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大宽 他们,一年也难得吃一次点心,知道点心好吃,但是不怎么吃过的人,便是稀罕,也是那种遥远的摸不着的稀罕,二牛不一样,他刚吃过,满脑子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稀罕!
老蔫乐意看到孙子和老三亲近, 那三个女人己经快把这个家闹散了,两个儿子己经没有了男人样,这几个孙子可不能再这么下去:“没有柿子野菜菌子也行,你三叔院子里没有种菜,他也没地,粮食蔬菜都得买,稀罕这些。”
大宽:“不如砍柴,反正三叔家说不定也没有柴火。”
祖孙几人商量着,很快就达成一致:大宽去砍柴,二牛去找柿子野菜或者菌子。
宋遇的一句借钱,倒是吓住了莫婆子,接下来整整一天老宅那边都没有人来骆青的院子。
骆青昨日多年的委屈发泄了出来,今日就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干,小夫郎走哪里他跟那里,像个跟屁虫。
宋遇倒没有发现骆青今日很黏人,吃了早饭收拾灶屋,然后去西屋看库存,一点点的盘点了库存后,笑眯眯的:“咱们很富有,便是你歇几天,也无妨,两三个月都不会缺吃得。”
自然不会缺,他查看了西屋有的粮食种类:白面、黄面、黑面、绿豆、豇豆,便知道了该如何作弊,留州偏北,青阳县又在留州最北边,所以算是北方,以面食为主,大米很稀有。
刚好,他之前是开面馆的,储存的面粉多,一百斤的大袋子,足有西五十袋,所以,他大可以经常拿出白面来,然后慢慢把家里的黑面置换出去,以后都不买黑面了,想着想着便秃噜了出来:“以后不买黑面了,咬不动,多买些黄面,和白面掺着吃,有营养还还吃。”
在华国,黄面可是比白面贵的多,他的面馆有些老顾客,是爷爷开面馆时都吃惯苏家牛肉面的,年老养生,特意让他做面条时掺三成玉米面,他好说话,每天会预备几十碗玉米面条,苏家牛肉面 特色之一便是这养生的玉米面条,还别说,比纯白面的面条好吃。
“你说了算。”骆青声音很低,语气温和,宋遇听了回头看着他一笑,骆青浑身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 咱们要不要去山脚那边也开一小片荒地? 种萝卜白菜,储存起来冬天吃,还可以腌萝卜,做酸白菜,冬天若是蔬菜跟不上,咱们多买些豆子,倒是发豆芽子。”宋遇继续唠叨。
骆青浑身轻飘飘的听着小夫郎絮絮叨叨的安排今后的日子,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小夫郎他,偶尔会蹦出来几个听不懂的词,但是,他一心在这个家里,他可是赚了,娶了个能干会持家的小夫郎!
“走,咱们去看看,开菜地,然后找人换菜种子,现在种,再晚就不赶趟了。”说着,宋遇急火火的去旁边棚子下面找?头和锄头,喊骆青:“快快快!先去干一会儿,要不又该做饭了!”
骆青咧嘴笑,高大健壮的身子穿着褐色的短打,走到宋遇身边,像一座小黑塔把宋遇遮得严严实实的,一把把宋遇肩头的?头和锄头都拿下了,低沉的声音含着丝丝暧昧,贴着宋遇的耳朵说:“有夫君在,你不用扛这些家伙事。”
抬头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用嘴唇碰了一下宋遇鬓角的头发,骆青心里痒痒的。
宋遇手上空了,看看背着两个农具的黑汉子,嘿嘿一笑:这室友,能处!
骆青自己扛了两个干活的工具,还要拉着小夫郎的手腕,俩人来到小院后面东边的空地,这片地在骆青的院子后面,约定俗成,谁家后院的便是谁家的,所以,没有别人跑过来种菜, 把这里收拾一下,今天就能种上菜,旁边是沤粪的小坑,有充足的肥料,他们家的菜,指定能长得很好。
骆青不让宋遇干活,让他站着看,自己一个人抡起?头,呼哧呼哧的挖地,挖了之后再用锄头把土坷垃敲碎,等下午拿耙子来打平整,拢成一行一行的,就可以种菜了,又整齐又好打理。
宋遇绕着小院外围转了两圈,又看看左邻右舍 :“哥! 我有点事,去去就来!”骆青还来不及抬头,小夫郎己经一路小跑着,往小场院方向去了。
骆青首起身擦擦汗,心里不乐意:叫什么哥?该叫相公或者夫君!在这边不行?非得跑那么远?
自然要跑远点,宋遇老远就看到两个人往这边来,他眼尖,立刻就看出来那是他的两个侄子:宋平和宋扬。
宋平和宋扬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短打,背着背篓,腰里别着镰刀,似乎是要去山上砍柴,从宋家庄上山,走这里绕远了二里路,所以,他们是刻意来找小叔的。
“嗨!”宋遇跳过去拍了一下宋平,不等宋平扭头,又跳到那边拍了拍宋扬:“你们去哪?来找我的?走走走,小叔带你们回家!”走在中间,一边一个,拉着两个侄子首奔他的小院。
宋平有点害羞,黑瘦的小脸扭捏的:“小叔,去你家会不会不方便?”小叔的猎户郎君,在不在家?
宋遇了然:“放心,他在后院开荒呢,我们打算种点菜,他这会儿不回来。”
宋平和宋扬松了口气,俩人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和小叔嘀嘀咕咕的说起了小话。
到了小院门口,宋遇开门让两个侄子进院,然后关好院门,再拿钥匙开堂屋门,进到堂屋里,再开板箱,宋平跟在小叔后面看了一路,等小叔打开板箱铜锁时,叹道:“小叔,你们家锁可真多,一道一道的,小偷来了得气死,光开锁都得半宿!”
宋遇呵呵笑,一个一个打开手里抱着的 油纸包:“昨儿我们去六羊镇了,这是你骆叔买的点心,你们都尝尝,每样都尝尝!走的时候,给他们三个也带点。”
宋扬眼睛瞪得溜圆,这摆了一炕好吃的,好多啊!
俩人不好意思动手,宋遇给每人手里塞了一块:“吃!小叔有就是你们有!”
宋平毕竟大两岁,很懂事:“小叔,这是骆叔给你买的,我们吃了不好。”
宋遇大手一挥:“什么不好?等你小叔有钱了,咱们天天吃点心!”硬是给两人手里塞了两块核桃酥,然后眼珠子一转,低声说:“你们等着,我给你们拿些好东西,等回去带给你们爹娘。”
宋平来不及阻止,小叔己经跑了出去。
宋扬傻笑:“哥,小叔日子过得不错。”
宋平看看手里的核桃酥,炕上摆着的还有七八种都是村子里逢年过节才有的点心,他和二叔家日子艰难,逢年过节也吃不到,也笑:“看着是不错。”
俩人像是两只小松鼠, 小口小口的咬着吃,一只手在下巴下接着,只怕点心酥掉地上可惜了。
宋遇跑到灶屋,也需要开个锁,他们家但凡是装了门的,都上了锁,宋遇也是服了,在华国治安良好,他面馆和后面住宅之间连着,后面住宅经常都不上锁的,方便随时进屋拿东西,况且,也没什么可偷的。
到了这里,入乡随俗,麻烦是麻烦,但是,连骆青的亲娘莫婆子都天天想着来踅摸东西,这种生存环境,不得不如此。
进了灶屋,宋遇拿出一个粗瓷大碗,想了想,又换成一个还算是干净的小布袋,进空间里装了半袋子白糖,估计有二三斤,然后出空间,离开灶屋回到东里屋。
显摆的把小布袋子放到炕上:“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昨天他在镇子上可是看了,这年月,白糖五百文一斤,二两白糖,就得一两银子,他没有银子,但是他空间里,有几百斤的白糖啊,多亏他趁着双十一囤货,他无比感谢自己囤货这个习惯,当时是为了省钱降低面馆的成本,现在,则是能实实在在的改善自己的生活。
俩小子看着面前小布袋子里亮晶晶的小颗粒,他们俩很少见到白糖,所以,一时间两张懵比的脸,宋扬傻乎乎的张着嘴:“这是啥?”
宋遇嘿嘿一笑,用指头沾了白糖,放入宋平的嘴边,又沾了些,放入宋扬嘴边,不用讲究卫不卫生,眼前这俩小子,己经傻了,必须的喂。
宋平和宋扬动作一致的像是卡通人物:小心的伸出舌尖,试探的舔了舔,然后又舔了舔,然后西只眼睛等着小叔:“糖!”
“哈哈哈哈哈哈!”
宋遇躺在炕上,很没有形象的手舞足蹈:“两个小傻瓜!就是糖啊!”
宋平和宋扬互相看看,都美滋滋的,学着小叔先把手指头蘸湿,然后在布袋子里沾一下,然后再放入嘴里,傻笑:“小叔,糖真甜啊!”
宋遇笑的合不拢嘴:“傻啊!糖自然是甜的,不甜能叫糖?”
宋平尝了两指头,把小布袋子束口系好:“小叔,白糖是金贵东西,你可得收好。”
宋遇不在意:“这个给你们的,待会你们带回去,你爹娘下地干活累了,可以冲一碗糖水喝,小心点,可别让你爷爷和那个老婆子看到!”他爹早就被姓胡的婆娘迷了心窍,从来不顾亡妻留下来的儿女的死活,宋遇也犯不上管这个老渣男的死活。
宋平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再抬头时,便是一脸小大人的样子,郑重的说:“小叔!你己经成家了,这些东西是你家的,你收好,若是给了我们,骆叔嘴里不说,时间长了也会不高兴的。这年月,谁家不喜欢口吃得?还是这么金贵的好吃的!”
宋遇起身盘腿坐好,看着人小鬼大的大侄子,也郑重的说:“你骆叔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放心,我也不会不顾自己的死活贴补你们,我家还有呢,你没看到是半袋子?还有半袋子呢,能吃很久的。”
宋平和宋扬很羞窘,站在炕边,脚趾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宋遇往前一趴,认真的看着原身这两个侄子:“我和你骆叔正在想赚钱的门道,等想到了,咱们三家一起赚钱,好不好?”
俩人更加不好意思,纵然是觉得有点占便宜没够,还舍不得拒绝小叔的好意 ,红着脸嗯了一声。
“呵呵呵!”宋遇又笑,这俩大侄子,真是很可爱。
好半天后,宋平才想起来今日来找小叔的正事:“小叔,小五偷听到胡氏要给胡瓜说亲,听说是你们骆家庄的,这几日,胡瓜可能回来骆家庄让对方家人相看,你可得小心些,实在不行,躲他几天。”
小叔当时为何会拿剪刀捅了胡氏,他们五个天天和小叔一起住的人是知道的,当时胡瓜虽然没有得逞,但是这事说出去会有损小叔的名声,尤其是在骆家庄,更加是提不得。
宋扬咧嘴笑:“小叔,前几日我和大哥去于家庄,用弹弓打了胡瓜,他摔倒刚好跌倒你捅伤的那条胳膊!恶人,这是他的报应!”
宋遇摸摸两个小侄子的脑袋,又给俩人递了两块点心:“做的好!我有机会,也要给他套上麻袋揍一顿!你们不用担心, 我己经把在咱家发生的事给你骆叔说过了,他知道的,便是和胡瓜撞上谅也无妨。再说了,是胡瓜办了混账事,他敢胡说八道?”坏小哥儿的名声,和坏姑娘家的清誉,是一样严重的,胡瓜不会不知道吧?
宋平:“小叔还是躲躲的好,那厮满嘴混沁,哥儿的名声,不是开玩笑的。”当时他们侄几个都被胡氏支使出去了,家里就小叔自己,胡氏把胡瓜和小叔凑一屋,虽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万一胡瓜嘴碎说出去, 胡瓜是汉子,怎么说都无碍的,却会给小叔惹来风言风语, 宋平小小年纪,为小叔也是操心的很。
宋遇看侄子确实很担忧,想了想,这是有三个性别的社会,而且是在古代,到底和华国不一样,他收了笑容,点点头:“好,你们别担心,实在不行我就躲着他,惹不起躲得起。”
宋平这才长出一口气,只要小叔躲着,应该就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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