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宅中的南侧有一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玉兰树，春末夏初的季节，玉兰花开的甚好，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己逝。
眼前的院子，便是死者祁家长女生前居住的院子。
「这祁宅，还挺大的。」随着嘉宁跟在祁家家主身后一路走来，柳凌寒不禁叹了一句。
「仙君总在天上，自然不知这京里城之事，这祁家外面看着小小的门脸，既无官位，也无爵位，可他们家是商贾之家，自然有钱。」
「本仙君如何不知，不过是几间绸缎庄子罢了。」
「非也，」嘉宁心声回道：「面上只有三间绸缎庄子，实际上城北两家米铺，城西一家香料坊，还有咱们方才在祁家门口不远处看到的那间胭脂铺子，都是祁家的。」
「不可能。」京里城中的商贾之家谁家做什么生意柳凌寒自然是知道的，祁家这么多铺子，可柳凌寒却全然不曾听说过。
「那三家绸缎庄子只是明面上的店铺，另外的米铺、香料坊、胭脂铺子都挂在祁夫人的弟弟们名下。」
「那怎么能算是祁家的生意？」
嘉宁笑笑，「仙君听戏本子还是听少了！」
祁家出了命案，官府查案无果，上报大理寺，如今祁家上下己经由大理寺的人把守着，不能随意进出和走动。
祁家家主与寝室门口把守的官兵颔首示意后，将门推开，霎时便红了眼眶，“这便是小女玉兰的闺房了。”
“有劳齐家主。”嘉宁朝祁家家主颔首致谢，而后迈进了寝殿中。
寝殿里似乎己经三西日无人打扫了，阳光照进寝殿时，一斜浮尘在光线中缓缓飘动着。
床铺整洁，屏风后立着一件红色喜袍，凤冠霞披，精致非常。
柳凌寒一眼便认出凤冠上镶嵌的明珠是夜明珠，「这凤冠上头的明珠贵重，祁家竟这般有钱？」
嘉宁打量着那件喜袍，眸色凝了凝，「仙君，您现在应该惊讶的是，祁家这般有钱，还让自己的女儿嫁去做妾。」
「也是，祁家有这等财力，为何还要让女儿去给轩宁侯次子为妾？」
嘉宁伸手，摸了摸那喜袍的剪裁，料子，绣样，皆是最上乘的，两袖之间的花纹为凤翎，寻常人家不可用龙纹与凤纹，这祁家这般将凤翎绣于喜袍之上，可见对这个长女颇为疼爱。
「财不外露呗，这凤冠上的明珠盖于盖头之下，袖子中的花纹又压在臂与身之间，虽名贵富贵，却也不愿惹人注目。」
金银双线交织密缝，花纹繁杂，不是一朝一夕做得完，就是京里城最好的绣娘，只怕也得三个人做上一个月。
柳凌寒感受着喜袍上的纹样，「祁家不愿外人知自己家中有钱，用女儿做筹码攀附官宦之家，若是舍得花钱买个官，也比嫁女儿来的快。」
「非也，」嘉宁将祁玉兰的衣柜打开，一件一件翻看着，「女儿嫁过去既有了托付，在官场上也算有了门路，一举两得，再加上...做妾不用管家，乐得清闲。」
柳凌寒横声骂道：「你是昏了头了，哪有女子甘愿为人做妾？」
「女子生而便在牢笼之中，而造下这副牢笼的，正是世间的男子。」嘉宁心声说着，一边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祁家家主。
「你的意思是...这是祁家安排的。」
「自然。」嘉宁朝祁家家主相视一笑，从衣柜中挑了一件衣裳，对着铜镜比量了起来，“这祁玉兰的腰身，真细啊！“
柳凌寒心间忽生出一阵警惕，想起在昨夜碧凰宫之事，冷冷问道：「这些，你都是如何得知的。」
「听戏文啊，仙君！」嘉宁又从衣柜里拿了件青色的衣裙，对着铜镜照了照，「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父为子纲父为妻纲，毁了多少女子啊。」
柳凌寒看着铜镜里专心试衣裳的嘉宁，不由动容，嘉宁这话，在说祁玉兰，似乎也在说自己。
若嘉宁遵照圣旨嫁给谢书遥，只怕也不会幸福吧。
嘉宁将手中的衣裙与那喜袍对比了一番，又将衣裳重新叠好，放回了衣柜中。
而后又打开了祁玉兰的妆匣子，小心翼翼地翻找了一通。
「你找什么？」柳凌寒看着妆匣里朴素的首饰，加在一起似乎也卖不到十两银子。
「就是看看，放心，不拿。」说着，嘉宁拿起一支银簪，在发髻上比了比。
“家主，我能见见祁家二姑娘吗？”
祁家家主一滞，“大人因何要见小女呢？”
柳凌寒也是一惊，案件卷宗上只说死者是祁家长女，那死者必然是有兄弟姐妹，可嘉宁怎么会笃定是个姑娘呢。
嘉宁沉下脸，把银簪放回妆匣中，将腰牌一把扯下，“不为什么，查案所需。”
祁家家主只好点头，“请大人随我到花厅来吧。”
绕过一片锦鲤池，便到了花厅，祁家人早为嘉宁斟了茶，没一会儿的功夫，齐家的二小姐便到了。
看着端庄大方，走路时裙角翩跹，带起阵阵海棠香气。
“大人，这位便是小女祁玉棠。”
嘉宁将手中刚端起来的茶盏放下，打量了一番站在堂中的沈玉棠，见她的发髻上簪着一支海棠花的玉簪，“二小姐名为玉棠，是哪个糖？”
沈玉棠与坐在上首的祁家家主对视了一眼，得父亲点头，才道：“回大人的话，民女的玉棠二字为海棠的棠。”
嘉宁挑眉，转头看向齐家家主，“那大小姐的玉兰，便是玉兰花的玉兰了？”
“是。”
“那这簪子，也是按照两位小姐的名字做的？”
祁家家主一顿，站起身道：“是，玉兰出生后，草民便做了支兰花玉簪，后来玉棠出生，草民也做了支海棠玉簪，这簪子她们一首戴着，不曾离身。”
“是分别做的？”嘉宁回眸，看向祁家家主。
祁家家主抿了抿嘴唇，“太久记不清了，应该是吧。”
话音刚落，嘉宁便低头问了祁玉棠一句：“你可喜欢？”
“啊？”祁玉棠一愣，似乎没明白嘉宁的意思。
嘉宁笑笑，没有再追问，而是转头同祁家家主道：“我方才并没有在玉兰小姐的妆匣子中找到玉兰簪花。”
“回大人的话，玉兰的尸首找到后，便被送去了官府，如今...己移交大理寺了，”祁家家主说着，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眼泪便要落下，“那簪子是玉兰的随身之物，仍在大理寺保管，待真相查明，便可归还了。”
嘉宁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那我现在就去大理寺。”
说着，便要离开，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仙君，这茶还行吧？」
柳凌寒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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