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珈骏敛眉，方才心间的暖意一扫而光。
柳凌寒无语，声音无奈，「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怎的了？」嘉宁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发际，「小时候在乡下我玩久了不回家，外婆都是这么喊我的。」
「霍珈骏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说这个做什么？」
「那我也不会说别的啊，我总不能问他：‘迟迟不走，难道要在这河边安家吗？’」
「算了算了，」柳凌寒摇了摇头，「走吧，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真来了狼，我可保护不了你们两个。」
待霍珈骏上前，嘉宁复又抬起脚，两人一起往大理寺去了。
月亮挂上了梢头，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大理寺院子里点了几盏廊灯，嘉宁入内转了两圈，不见陆行之的人影，垂肩摇头，“明日吧。”
正拔腿要走，却听见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霍珈骏眉头一凛，别过头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诶，”嘉宁倒退了两步，退到霍珈骏的身旁，轻轻拍了拍霍珈骏的肩膀头，“霍公子，本宫帮你查了半日了，你也该请本宫吃顿饭吧？”
霍珈骏的周身似乎笼罩着一股寒气，视线在嘉宁的身上西下扫视，“堂堂公主之尊，想敲竹杠不成？”
嘉宁眉心拧成一个川字，“你...没钱？”
见自己被拆穿，霍珈骏心虚地收回目光，唇角紧紧抿着，许久才道：“上个月的饷银我己经花完了...”
嘉宁抱着双手，摇摇头，就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回眸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那抹洁白身影，“罢了罢了，累了一天了，本宫请你吃饭吧！”
说完，拽着霍珈骏的衣袖便离开了大理寺。
“公主...公主...”霍珈骏用力甩开了嘉宁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本公主碰你哪里了？”嘉宁横眉，“再不走快点儿，月隐居都要关门了。”
“本就是以赏月出名的酒楼，哪里会关门的这么早？”霍珈骏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褶皱，轻轻抚平，“既然是公主帮了我的忙，还是我来请公主吃饭吧。”
“哟。”嘉宁面上一喜。
霍珈骏声音怯怯，“只是去不了月隐居了。”
“无妨，”嘉宁摆了摆手，“能填饱肚子便是了，在哪儿看的都是同一轮月亮。”
霍珈骏一愣，抬脚往西去了，“那便请公主随我来吧。”
嘉宁跟在霍珈骏后头，没走两步，就到了一面摊，远远就闻见了面汤香气。
霍珈骏从袖子里掏出十几个铜板，“老板，两碗牛肉面。”
“霍大人来啦？”那面摊老板一边扯起了拉面，一边同霍珈骏打招呼，“怎么今儿个晌午没来？”
嘉宁寻了一干净桌子坐下，撑腮看着如水的月光照在一身白袍的霍珈骏身上，霍珈骏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有些泛白了。
嘉宁忍不住同柳凌寒腹诽，「他这人看着弱不禁风的，感觉冬日里来阵大风都能给他吹跑喽。」
柳凌寒顺着嘉宁的目光看过去，今日算是自己头一回跟霍珈骏有接触，「你不觉着，他很奇怪吗？」
「本来不觉得，」嘉宁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竹筷，在桌案上敲了两下，将筷子对齐，「如今看着，确实与旁的世家公子都不太相同。」
“中午忙晚了，”霍珈骏立在面摊外，铁锅里的热气氤氲，给霍珈骏的周身笼上了一团雾气，“就没顾上来吃面。”
“我看着大理寺这大门日日有人进进出出，你们也忙吧？”一把生拉面下锅，铁锅中的雾气降了些。
霍珈骏面上神色平静，只是淡淡道：“还好。”
没一会儿的功夫，霍珈骏端着两碗汤面送到了嘉宁的面前，沉声道：“不知公主吃不吃得惯。”
“又是嘲讽？”嘉宁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筷子的面条，吹了吹，吸溜吸溜地吃进了嘴里。
霍珈骏听着声音更是嫌弃，端着那面碗别过脸去，一根一根安静地吃了起来。
这个公主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弄脏了衣裳也不知道先换身干净的再来见人，随手在河边洗了洗就算了，如今那鞋尖上还是两团土黄色。
走起路来正形，拉拉扯扯的也就算了，如今连吃面都这般不讲规矩。
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嘉宁吃完，捧着碗将面汤也喝了个干净。
虽说是牛肉面，可上头薄薄的只放了三片牛肉，抬起袖子拭去了唇边的油渍，看着对面仍在细嚼慢咽的霍珈骏，开口问道：“你在京里城中是不是没有朋友啊？”
霍珈骏手上一怔，筷子上原本夹着的面条又重新滑落回了面碗里，弹起一片汤汁，溅了霍珈骏一脸。
深吸一口气，霍珈骏将手中碗筷放下，掏出洁白的丝绢缓缓拭去脸上的汤汁。
收拾干净后，并未回答嘉宁的问题，而是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木头盒子，递给了嘉宁。
嘉宁眉头一挑，期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小木盒，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神色凝重的霍珈骏，“你是想同本宫交朋友？”
霍珈骏脸色一沉，这才郑重道：“这是我的朋友，托我送给嘉宁公主的。”
「看你，冒昧了吧？」柳凌寒撇了撇嘴，「你怎么能问出这么伤人的话？」
嘉宁紧紧抿着嘴，面上略有些愧疚，「不是，我看他日日在殓房，一副不与人深交的模样，才胡猜的。」
“方才...抱歉啊...”嘉宁咧着嘴，朝霍珈骏满怀歉意地笑了笑。
霍珈骏看似不在意，声音中却带着些怒意，“下官又怎么敢和一个不识礼数，目不识丁的公主计较呢？”
嘉宁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而后消失不见，没好气地拿起那木盒，「好了，这下扯平了，我骂他没朋友，他骂我不识字。」
「活该，」柳凌寒心声笑道：「叫你乱说话。」
柳凌寒心声刚落，便被木盒里的东西惊住了。
那盒子里端端正正摆放着一支步摇，和田玉坠珍珠，珠链短小，每一粒珍珠在月光下都显得格外细腻圆润。
嘉宁轻轻将那步摇取出来，手触之时，只见感受到那和田玉的温润，上头刻着吉祥云纹。
玉与珠链以银白丝线相连，细微的光芒映在珍珠上，更显得那珍珠透亮。
“你那朋友是...”嘉宁就着月光欣赏着那支步摇，“彩翠轩的当家的？”
“谢书遥。”
两人异口不同声。
嘉宁转过头，眸中满是茫然，“你说什么？谢书遥？”
柳凌寒亦是惊讶不己，彩翠轩的当家是谢书遥？
霍珈骏将那空碗放下，用帕子仔细拭去唇边油渍，“自然是圣上为你选中的那个驸马了，不然还会有谁赠你这般名贵的钗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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