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殿里熏着沉水香,香气袅袅,淡雅清香,叫人心静。
皇后和太子跪在皇帝脚边,大气都不敢喘,嘉宁西周看了看,又拿起一个空杯子,从水桶里舀了一杯清冽的井水,喝了一口。
「你很渴吗?」柳凌寒无奈道。
自己驰骋沙场多年,杀敌无数,带兵没有二十万也有十八万了,而这个嘉宁公主,算是最难带的兵了。
「还好,闲着也是闲着,多喝点儿呗。」嘉宁一边捧着茶杯将杯中水喝尽,一边又看了一眼跪在一边的塬公公,心头升起了一丝厌恶。
皇帝带着愠气,看向嘉宁,“你动了手脚?”
嘉宁挑眉,略带震惊,“父皇错怪嘉宁了,这水是玉桂姑姑打来的井水,女儿方才还喝了呢,怎么会有问题。”
院子外响起两声狗吠,声音与方才听见的不同,似有哀嚎,嘉宁转向玉桂,“玉桂姑姑,这狗是碧凰宫的吗?”
玉桂跪在皇后的身后,不知为何嘉宁忽而有此一问,飞快地觑了一眼皇帝脸色,怯怯道:“回公主的话,碧凰宫里不曾养狗。”
嘉宁点了点头,又从水桶里舀起了一杯水,“父皇稍等嘉宁一会儿。”
说完,嘉宁便跑出了凤仪殿。
「你要干嘛?」柳凌寒不解道。
这公主入宫也算是有一段时日了,怎么还是这般不懂规矩,皇帝还未许她离开,她就自己跑出来了。
嘉宁并未回话,寻着犬吠声找到了那条狗,那狗通体白色,耳朵小巧,两只眼睛似璞玉一般,映着月光闪烁。
左前脚似乎受了伤,丝丝鲜血染红了毛发。
“来,”嘉宁跪下身子,朝那只小狗勾了勾手,“来姐姐这里。”
说着,嘉宁撅着嘴,发出了嘬嘬嘬的声音,那小狗拖着受伤的脚,缓缓凑近嘉宁,闻了闻嘉宁指尖的气息,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见嘉宁不闪躲,这才进了嘉宁的怀中。
“你叫什么名字啊?”嘉宁抱着那只狗,站起身来,低声问道,声音似乎比方才软了许多。
「它能回复你才怪!」柳凌寒冷声道。
嘉宁并未理会,抱着那只小狗入了凤仪殿,皇帝见嘉宁怀中的狗,眸色一滞,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嘉宁朝上首位的皇帝欠身,而后拾起一根儿细针扔到塬公公的跟前,“你,滴一滴血进去。”
那塬公公颤抖着,看了一眼太子,见太子自身难保,赶忙拾起银针,滴了一滴血进那茶杯中。
嘉宁又从怀中的小狗掌中找到了伤口,微微用力挤了挤,一滴血液随之滴入。
小狗唔嗷一声,嘉宁将那狗抱得更紧了些,“乖,姐姐马上帮你包扎。”
说完,嘉宁将杯子呈给了皇帝,“父皇请看,这塬公公的血与这只小狗的血相融了,难道塬公公就是这小狗的儿子吗?”
皇帝看了一眼杯中的血,眸色凝重,“你是想同朕说,这滴血认亲,本就是个假的。”
“是,”嘉宁斩钉截铁道:“滴血,本就认不了亲,所以融与不融,并没什么意义。”
嘉宁说着,目光看向跪在一旁的太子,这才将自己心中排演许久的话说出口,“当年母亲离世,除了那枚玉佩,母亲还让嘉宁同父皇说一句话。”
“什么?”
“星霜荏苒,之死靡它。”
皇帝周身的寒气渐渐消散,伸手着腰间的玉佩,好似想起了某段的时光。
“既然血液相融与不相融并不能证明血缘亲疏,那父皇与太子的血液不相融,也不代表太子非父皇之子,或许再验一遍,就融了呢。”嘉宁说着,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从腰间抽出丝绢,给小狗轻轻包扎好,又轻柔地摸了摸小狗的头,满目慈爱。
柳凌寒感受到心间一股暖流在流动,亦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太子与皇后,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帮他说话?」
「我只是不愿意皇后因他受到猜疑。」
柳凌寒的眉头拧得更深了,「皇后对你有恩?」
「没有。」嘉宁斩钉截铁道。
「那你何必救她。」
「女子家的名节何其重要,我自然知道。」
嘉宁的母亲未婚先孕,大着肚子被赶出了家门,原本一个好好地书香世家,名门贵女,本可以平安顺遂,康健无虞,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却为了一时的情爱而葬送了后半生。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名节二字。
柳凌寒心头一颤,太子今晚本就是想置嘉宁于死地,若太子非皇帝亲生,那太子必死无疑。
可往深处想,便是皇后不忠,混淆了皇室血脉。
嘉宁就这么放过了太子,竟是为了保全皇后的名声。
想到这儿,柳凌寒的心底忍不住升起一丝敬佩。
皇帝着腰间的半块玉佩,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既是误会,你们起来吧。”
“谢皇上。”
“谢父皇。”
皇帝抬起茶盏喝了一口,而后缓缓道:“夜深了,朕也乏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是。”太子作揖行礼,低着头正要退出殿外,却听见嘉宁开口道:“慢着。”
太子脚步一顿,皱眉侧目,想起方才嘉宁为自己解围,现下也不敢再说什么。
“何事?”皇帝问道。
“回父皇,”嘉宁一手抱着怀里的小狗,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塬公公,“这个塬公公今日踩坏了嘉宁带给宫人的烧鸡,嘉宁最见不得有人浪费粮食了,想将这塬公公带回钟毓宫里,将那踩烂的烧鸡吃掉,还请父皇母后恩准。”
皇帝眯了眯眼睛,当然是明白嘉宁的意思。
还不等皇帝开口,皇后便抢先道:“嘉宁贵为公主,想要责罚一个宫人,自然是做得了主的。”
说完,皇后微微侧头,“玉桂。”
“奴婢在。”
“带几个人陪着嘉宁公主回钟毓宫,将这奴才一并押去,任嘉宁公主责罚。”
“是。”玉桂起身应道。
“嘉宁谢过父皇,谢过母后。”
说完,嘉宁目送着皇帝与皇后转过屏风,往内寝去了。
凤仪殿里,塬公公跪行了两步,抓着太子的衣角,“太子救救奴才啊,太子...”
嘉宁抬起食指,挠了挠自己的眉峰处,勾唇笑了笑,“不好意思了,太子殿下。”
太子紧绷着下颌线,从齿缝里挤出一句,“算你走运。”
说完,怒踹了塬公公一脚,便要离开。
“萧景润。”嘉宁抚摸着怀中的小狗,声音不轻不重,却冰冷得很。
太子一怔,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你叫我什么?”
柳凌寒也是一惊,萧景润,是太子的名字,嘉宁竟然首呼储君名讳。
嘉宁首视着太子的双眼,定定道:“若有下次,我不会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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