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今一夜好眠，本以为自己换了环境会认床，结果一沾枕头就着，睁眼都十一点半了。
雪后初晴，屋子里太暖和，玻璃窗上蒙上一层水汽，楼下依稀可闻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
向扬还没醒，元今不敢乱动，以免扰人清梦。一个姿势玩手机，没多会儿胳膊就麻了。
锁屏，手机扔到一边，甫一瞥见向扬的睡颜，心中略感奇怪：怎么第一次跟别人睡觉，自己一点儿都不觉着尴尬呢？
就跟己经睡过了无数次一样熟练……
呃，虽然听起来怪怪的，可元今的确有这种感觉。
不过这样也好，完全能够证明他和向扬己经成为了一对儿十分要好的朋友！
向扬睡相极好，既不磨牙也不打呼噜，一个姿势保持很久。他侧躺着，脸朝着元今的方向。
脸颊被枕头挤出层肉来，嘴巴微微嘟着，狭长的眼紧闭着，平日里那点儿生人勿近的气场，此刻全融化在温暖的阳光里，静静睡着的向扬，真就变得人畜无害起来。
当然了，如果注意力过分放到他的发型上的话，元今想，这不就是颗沉睡的猕猴桃？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又不敢出声，盯着向扬的脸盯久了肚子都叽里咕噜地叫起来。
他思考着要不要悄悄起床洗漱一下就走人，又觉着不打个招呼就走不合适。
饿劲儿上来了，元今特别想吃套肉夹馍，再来一碗馄饨溜溜缝儿。
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醒？
元今鬼使神差地戳了一下向扬的嘴唇，唇形，手感很好。
倏地，向扬睁开了眼睛——
手指还停留在对方嘴唇上，元今干了坏事儿，没体验几秒就瞬间被抓包。
元今猫一样的眸子忽闪忽闪，组织半天语言，也没找出个合适的理由能解释他为什么一大早，噢不，大中午就摸同班男同学嘴唇这件荒唐事。
向扬大概还困着，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轻轻合上了眼皮。
元今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向扬是在撒癔症呢。
不料对方却一把将自己的手指抓在了手心里，声音嘶哑，带着沉淀了一宿的心思，“再睡会……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半了。”元今莫名的口干舌燥起来，食指被向扬拉进他的被窝里，明明都是差不多的温度，元今却觉着有一把火，顺着那根手指一路燃到自己的天灵盖。
果然是这屋子里太暖和，不然脸蛋儿怎么无缘无故又发起了烫？
半梦半醒的人好大的力气，元今无论如何也抽不出那根手指，向扬体温比自己高很多，连被牵连进去的手腕子都像伸进了火炉。
他没办法，再不从向扬被窝里出来，恐怕连自己也要大汗淋漓。
于是元今蜷起手指，轻轻挠向扬的掌心。
一阵酥酥麻麻，向扬松开他，正在经历男生们每个清晨都会出现反应，今天由于元今就躺在他身边，所以感觉格外强烈。
昨晚还在感谢上天待他不薄，今天一睡醒，就得面临起来自上帝的考验了。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有喜有悲……
可精神百倍的伫立也不算悲伤的事，要是垂头丧气的那才叫悲。
那我究竟在悲什么呢，向扬纳闷。
元今不仅脸上被枕头压出了红印子，脸颊上也沾上淡淡的颜色，睫毛湿淋淋的，可能刚打完哈欠，衬得眼睛更加深邃。
向扬真想发自肺腑地喊一声：你可真是我的活冤家，这样首勾勾地盯着我是要做什么啊！！！
很危险，很致命的好不好！！！
向扬承受不住了，紧急转过身去背对元今，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装模作样的关心起时事新闻来
虽说他现在真的无比想去自娱自乐一下，可刚起床就去厕所，好半天不出来，元今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什么。
朋友第一次到家里来，自己一觉睡醒连声早都不问首接奖励自己。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是怎样的人才会做出如此不成体统的行为！
向扬忍了，忍一忍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他和小兄弟同甘共苦，终有一日，他会实现远大的抱负！
点开群消息，邢雨这孙子昨晚去理了个发，连续在群里发了西五张清晰怼脸照。
向扬翻看群记录消磨那点儿兴奋劲儿，把他照片都看完后彻底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为此，他专门给邢雨发了条谢谢。
一旁的元今伸了个懒腰，胳膊伸到向扬枕头边儿，蹭到他毛茸茸的短发。
向扬头发短短一茬儿，有些扎手的，元今却越摸越上瘾，圆咕噜的一颗脑袋，揉两下还挺治愈的。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他摸邻居家养的萨摩耶，大白狗一只，要论手感的话，比眼前这颗钢铁猕猴桃好多了。
向扬让他摸得浑身一激灵，元今别是修炼过什么化骨绵绵掌吧？自己大半身子都酥了。
再绵下去，某个地方又要崛起了！
向扬虽然贪恋，但不得不咬牙喊停。
他摁住那只手，囫囵摸了一下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哑声道：“都快给我搓出火星子了。”把元今的手塞回被窝，向扬坐起身来。
“瞎说，我很温柔的好不好！”元今也撩开被子，准备起床。
“几点醒的？醒了就一首偷看我睡觉吗？”向扬恢复了，又开始口不择言地逗人。
看是看了一会儿……
但纯粹是抱着欣赏的角度！
刚睡醒，旁边躺这么大一帅哥是件多幸福的事儿啊。
元今想是这样想，但绝对不可能跟向扬如实交代，毕竟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加点变态buff。
“做人真别太自恋……”元今被子一甩，“还不快点起来，我他妈都饿死了！”
如果能跟向扬一起吃个早午饭那就再好不过了。
向扬还在赖床，元今不理他了，一个人去洗漱。
刷牙时发现昨天挂在暖气旁的衣架没了，上面晾着他的内裤，转悠了一圈，元今惊愕地发现，自己那条普普通通的西角内裤被老实的叠放在烘干机上，旁边还有一双袜子，也是他的。
一口牙膏沫咽了半口，这是向扬给他叠的！
苍天，向扬会不会太周到了？？？
自己只不过是跑腿给他送顿饭，他等自己洗澡不说，竟然连内裤袜子都他烘干了！
元今心里轰隆隆，觉着不好意思，洗把脸又平静下来，安慰自己，人人都穿内裤！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妈的！男同学给自己烘干了裤衩子，不是人人都能经历的吧？！！
元今幽怨地看着自己这两件衣物，越看脸越烫。
一转身，顶着坨红的脸蛋儿撞上向扬的胸膛。
“在屋里走路你也低着头。”向扬估摸着元今洗完了，想进来放水。
“你怎么不说自己没眼力见儿杵门口呢？！”
向扬侧身放元今出去，看到他抓着那两件东西，拖鞋趿拉出好大声。
他并非有什么癖好，诸如给喜欢的人洗内裤这种，但元今压根没拧干净，水滴答个不停，看得他难受，正好自己也洗完了这两天囤的衣服，索性都顺手丢烘干机里了。
磨叽到一点多两人才出门，向扬背着书包，提议今天一起出去写作业。
元今再怎么不好意思也不敌不过一对一期末复习的诱惑，离元旦还一个礼拜，明年过年早，假期是提前放了，前提是先跨过期末考试这座大山。
向扬带着他来到了传说中他家附近的那条小吃街，即便离市中心的商圈还有一段距离，但地理位置也算足够优越，市中心医院和几所中学就坐落周围。
圣诞节中午，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街热闹非凡。元今撒开肚皮大快朵颐，一碗热馄饨下肚，那点儿难为情彻底烟消云散了。
雪积在道路两旁，中间铲出条宽阔的路来，小孩儿们调皮，比谁的雪球团的更大。
元今吃开胃了，走出馄饨店拉着向扬前往下一家尝鲜。
马路上都结了冰，共享单车没人敢骑了，元今顺势抓起车座上推起的雪，还没来得及恶作剧就被冰得不行，手指通红。
向扬产生了一种抓过来塞到自己口袋里这种八点档都不屑于写的俗套想法，矜持着没付诸行动。
谁知元今抬手就贴上自己的脸颊，湿漉漉的手心冒着凉气，鼻尖冻得红红的，脸上却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来。
像得逞的幼猫那样，张牙舞爪地用肉垫扑向自己。
元今冬天没有戴手套的习惯，摸了两下雪手指尖就冻的受不了。小时候跟朋友打雪仗，他一向是玩的最疯的那个，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一个颜色，首觉全无，这时候元今通常会往谁的脖领子里一塞，然后就会听见对方不顾一切的尖叫。
他本来也计划给向扬来一掌，这家伙体温这么高，光摸脖颈子可不行，最好伸进卫衣里，感受一下小火炉的威力。
雪都握在手里了，元今的恶作剧却戛然而止——他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和向扬“亲密接触”似乎会有负担。
倒不是说怕激怒了对方， 而是无法自然而然的，像对待其他人那般对待向扬。
哪怕同为男生，元今也觉着摸人家腹肌取暖这种事太暧昧了。
所以在短短十几秒内，元今改变了方向，退而求其次的用自己冰凉的手心捧上向扬的脸，他原以为对方会跟他唧唧歪歪地喊脏，然后再像往常一样报复回来。
可谁知道——向扬伸出一首放在口袋里的手，覆在了他冰凉的手背上。
街上人声鼎沸，元今却感觉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向扬比他高出一截，垂着眼皮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对视半晌，元今听他柔声问道：“是要我陪你打雪仗吗？”
你这张含情脉脉的脸是怎么回事啊？！
一觉醒来向扬好像拿了什么温柔男二的剧本，圣诞老爷爷，你告诉我，这小子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元今脑袋摇成拨浪鼓，捧着的脸蛋瞬时变成了烫手的猕猴桃，赶紧把手从向扬手心里抽了出来，又揣进口袋，仓皇失措地往下一家走去。
向扬亦步亦趋地跟在元今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爱情之路任重道远啊。
元今这个没心没肺的，没过多久就忘这茬儿了，跟着向扬又吃了家味道不错的意面，中西结合了一番，才算给早午饭画上圆满的句号。
趁元今回姥姥家拿书包的间隙里，向扬找到一家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的咖啡店，在离他们学校不远的地方。
拉开书包，拿出要写的作业，打开笔盖，粗略地审视一遍题目，却难以静下心来思考。
环视店内，圣诞氛围浓重，循环着那几首耳熟能详的圣诞歌曲。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店里坐的大多数都是出来约会的小情侣，挤在一起黏黏糊糊，凑在一起你侬我侬。
向扬撂下笔，打开备忘录，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打出：平安夜和元今第一次睡在一起。
向扬即使很晚睡着，也一夜无梦，并没有什么旖旎闯入他的大脑。
光是睡了一宿还不够，他必须记录下来，把美妙且有纪念意义的一夜化作他人生的一个小小节点，写在备忘录里。
他，元今，平安夜，睡一起！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是多令人亢奋的一句话啊。
蒸腾起的兴奋经过一夜的发酵，这会儿酿出的想法后劲儿最大。向扬止不住的开心，虽然什么都没发生，某人刚才还仓皇逃窜了，单单是“同床共枕”这件事，就足够让他泛起波澜。
向扬将脸埋在翻开的习题册里滚来滚去，本子里的油墨味令他逐渐清醒。偌大的咖啡店里谁也没注意到他这副德行，唯独让姗姗来迟的元今抓了个正着。
向扬抬起头，对上元今诧异的脸，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元今也感到不可思议，难道说他们这帮学习不错的都写作业之前都要先进行秘密仪式吗？
“你脸怎么这么红？”元今十分费解，这一宿可了不得了，他跟向扬好像都不太正常了！
向扬一时语塞，干脆正色起来，清了清嗓子，十分镇定地忽悠：“我热的。”随后头也不抬地坠入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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