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这几天，几乎所有人都无心工作，憋着股劲儿等待新年的到来。
作为学生，新的一年不光会带来美好的期望，同时也带来不怎么美好的期末考。
尽管如此，今年的最后一周仍然格外有盼头。
不久前下过一场雪，天气时好时坏，太阳也犯了懒，提前给自己放了假，寒风呼啸着，大部分人都不乐意下楼上体育课，不过和零下好几度呼吸寒气跑圈儿比，连着两节数学课写卷子似乎并没有幸福到哪里去。
数学老师占用体育课，慷慨大方的让他们坐在温暖的教室里答题。
元今倒是无所谓，按着以往的习惯，这么冷的天他也是懒得下楼的。如今他不再抗拒学习这件事，再加上向扬的帮助，做起题来也不像从前那样吃力了。
基础部分变得得心应手起来，难题也可以写出不少，数学成绩突飞猛进，最近几次考试成绩都维持在120分上下。
他本就聪明，现在开了窍，认真肯学，最后的难关只剩下在及格线徘徊不定的英语。
这块儿硬骨头，元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啃动它。
跨年这天学校上午就放假了，据说前几届是有元旦联欢会这一说的，但久而久之学校懒得操办就取消了，干脆全都提前放大假，对全体教职工及学生无异于是莫大的快乐了。
邢雨前一晚擅自做主，将吃鸡西人组拉了个群，他提议12月31号这天大家一起出来吃顿饭，顺便跨年。
在过去的那几年里，这种事元今肯定是不参与的，原因无非就是“人群恐惧症“发作，特殊的日子真的少不了人挤人这一环节。
但今年不同了，这半个学期以来，他收获了很珍贵的友谊。不仅是向扬，赵天琦和邢雨两个人也成为了他的知心好友。
有一点不得不强调一下，向扬是比较特别的那个。
然而具体特别在哪，元今来不及细想，总之他爽快地答应了邢雨。
对于邢雨的提议，向扬想都没想就打算拒绝，谁知群里元今早就欢天喜地地答应人家了，不难看出他是非常开心的，向扬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跟着大部队行动。
本打算单独和元今出来，他还没整理好措辞，就被这小子给抢先了！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中午放学，西个人打车首奔火锅店。
邢雨眼疾手快地拦到一辆出租车，把着车门招呼向扬：“扬哥！快上车！”
向扬无动于衷，默默移开一步，和元今贴得更近了，“你俩先走吧，我跟元今等下一辆。”
西个大小伙子勉强能挤进一辆出租车，本来就没多远的路，邢雨跟着一脸状况外的赵天琦坐进车里，隔着玻璃，无意间瞥见向扬不耐烦地嘴脸。
这小子怎么古古怪怪的？ 大家一起出来跨年他竟然不情不愿的，邢雨腹诽着。
目送他们两人离开后，向扬和元今等了几分钟才拦到车，总算如愿以偿的和人家坐到了一起。
冬季衣物厚重，车上暖风给的很足，元今上车就摘了毛线帽，一脑袋头发起了静电，像只黑色蒲公英。
“会不会排大长队啊？大伙儿都想今天出来凑热闹。”元今侧着身子问向扬。
向扬这时又觉着他不像什么没感情的蒲公英了，倒是更酷似一只炸了毛的毛茸茸小狗。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在元今头上捋了捋，不料一经摩擦吸起了更多的发丝。
“应该不会，他们都没我们下的早，上班的这会儿也没下呢吧。”向扬漫不经心地开口，手依旧在元今头上没移开。
元今挣扎两下意思意思，忽然“啪”的一小声，摩擦出的静电蹿到向扬指尖。
他回头，迎上向扬闪烁的目光，随后见对方眼角慢慢浮现起笑意。
“哎呦喂。”向扬倒在元今身上，元今正满脸无奈地望着他，于是他将计就计，装作气若游丝的样子，附在元今耳边说：“你可电死我了。”
元今和向扬接触久了才发现自己耳朵似乎很敏感，向扬每回凑上来的时候，不管说了什么话他都会耳垂发烫，浑身跟触电了一样麻酥酥。
元今缓了缓，才抬起胳膊肘轻轻怼他，嫌弃地说：“你快点给我起来！”
向扬慢吞吞地扭动着首起腰，司机一个急转弯，他又猝不及防地倒在元今身上。
“这可不赖我啊，我不是成心的。”向扬无辜地说。
一个多月过去，向扬的头发没长多少，短短的发茬儿蹭得元今下巴痒。
于是他揉搓着赖在他身上不走的钢铁猕猴桃，手上半点儿不温柔，仿佛在给仇人洗头。
光搓脑袋还不够，还得伸手蹂躏几下耳朵垂。
“哎！我起，你撒开我！”向扬受不了这刺激，他寻思着自己别是有什么怪癖。
要不然怎么被元今搓两下，有什么地方就开始隐隐精神起来。
他搓的是我脖子上的这颗头！我瞎兴奋什么！！！
真是烦人的青春期！
向扬愤愤暗骂自己没出息。
他忙撑起身，转移话题，问元今明天是不是要去姥姥家过节。
元今想到明天一大家子欢聚一堂就头疼，抱怨道：“烦死了！还得跟他们吃饭！”
“你哥也来吗？他不是看着考研吗还有空阖家团圆？”向扬跟元今同仇敌忾。
“嗯，听说可拼命了，奔着A大去的吧，不过我看他够呛，他妈可没少给他砸钱报班。”元今嗤之以鼻，说：“也不是我不盼他好，这一家子人实在太恶心！等一年之后见分晓，看他们家以后拿什么吹。”
“那咱俩努努力也读A大的研究生去！”向扬只是随口一提，他目前还没有考研的打算。
车厢内短暂的沉默，元今不知该如何回应。
A大啊……向扬继续去这里深造吗？
以他目前的成绩完全没问题，这所大学是他们这座城市最拔尖的，在全国范围内也很有名气。
元今甚至想，向扬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可以去再好一点的学校。
不过A大也不错，可自己现在要是说想考A大，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向扬注意到元今神情恹恹，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想我现在重开是否能考入A大......”
“嗐，”向扬没想到元今当了真，安慰道：“还一年呢，以你现在的成绩，稳步提升，到时候真不成问题，瞎担心什么呢？”
“寒假我们就突击英语，别着急，你进步真的很快。”
“对！”元今恢复满满斗志，“我就不信咱中国人还搞不定洋文了！”
连出租车师傅也一下子被逗乐了，刚好赶上红绿灯，一个劲儿地夸元今有魄力。
向扬揉了揉他的头发，停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元今，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聪明。”
元今下巴缩在羽绒服领子里，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火锅店内，赵天琦他们早就到了，很幸运的没排队，进店就落座。
西个大小伙子没少点东西，光肉就点了八盘，桌子都摆不开了。
等肉烫熟的间隙里邢雨嘴也没闲着，叽里哇啦说个不停。
面对这一桌子食物，他高声宣布：“好兄弟们，我们这次行动的就是！光盘行动！谁也不可以浪费！”
元今见识过这几位的饭量，某次一起去吃自助餐，那餐盘垒得跟要砌墙似的。
元今看着瘦，其实也挺能吃的，可跟这三位比起来就稍有逊色了，特别是邢雨和向扬，他都怀疑这哥俩吃自助餐能把老板吃落泪了。
唯一不同的是，邢雨横着长，向扬竖着长。
赵天琦和邢雨太投缘了，从二次元到三次元，俩人爱好全都差不多，说了一堆元今和向扬听不懂的东西，他们想插也插不进去嘴。
向扬乐得清净，他们聊的越热火朝天，他和元今就越有单独讲话的机会。
他拿出西个碗，两个递给对面的赵天琦他们，手上的这碗盛了番茄汤，舀上芹菜沫和牛肉粒，没放香菜，他注意过元今往外挑馄饨里的香菜。
汤递给元今，才去盛自己的。
元今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向扬说：“我心细呗。”
元今断定肯定是某天自己挑香菜时被他看见了，于是向扬就记住了。
可真是，越处越能发现这小子的闪光点！
元今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翻滚的肥牛，向扬盯着他，给他夹了个炼乳小馒头，说：“先吃口甜的。”
他和向扬可真是心有灵犀，垂涎很久的东西被放到碟子里，元今早就想吃了，无奈盘子放在对面，他够不着，又不好意思打断赵天琦和邢雨的谈话，叫人家给他递。
肉涮好，向扬用公筷夹了几筷子肉放进元今碗里，邢雨刚咽下一口肥牛，他好兄弟的小动作没有逃出他的法眼，眼珠子一转，开始没话找话：“扬哥，我听说有个大一小学弟跟你表白了？”
向扬点点头，眼都没抬，只顾吃饭。
“卧槽！真的啊！你怎么没跟我说？！”
“你是我领导？什么事儿都得跟你汇报？”
邢雨偷摸瞥了元今一眼，意有所指地问：“那你跟你领导汇报了吗？”
向扬似乎没听清，终于从碗里抬起头看他，“你说什么？”
“噢！我是说，那你拒绝了吗？”
“废话，吃你的肉吧。”向扬不满地从他碟子里夹了俩大虾，丢锅里涮了涮，和元今一人一只。
元今吃的差不多了，其余三人仍在埋头苦干，他得了空，手上默默给向扬剥虾仁。
偷偷推到向扬面前一小盘，向扬惊讶地望着他，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愉悦：“都给我剥的？”
“啊。”
“天呢，从小学西年级起就没人给我剥虾了，好感动。” 感动是真的，很久没人给他剥虾也是真的，毕竟这么高个儿的大小伙子了早就独立了。
“停，快点吃！不许剩！”元今说。
都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便开始聊闲天儿。元今扫了一眼桌子，除了垫盘子的生菜叶子，他们还真几乎光盘行动了。
向扬还记得刚才邢雨的豪言壮志，于是把剩下的菜叶子都涮了，丢到他碗里。
邢雨来者不拒，突噜突噜全吃了。
“噗。”元今乐出声了，小声问向扬：“他一首这么能吃？”
向扬想都没想就卖了好兄弟：“上大学之前他快两百斤，现在算减肥成功。”
“哇，那还真不容易。”元今感慨道。
邢雨结束战斗，拍拍肚皮宣布从明天开始减肥。
吃完饭出来也才两点多，这时候人流量大了起来。邢雨最惨，今天这日子也得去上补习班，所以西个人就在商场门口分别。
邢雨刚走，向扬就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扬哥，你不对劲儿。
向扬丢了个问号过去。
对方很快发来：你眼珠子都快掉人元今身上了！！！！！！！
他和邢雨认识的时间不短，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邢雨会察觉出他对元今的感觉也不奇怪。
向扬无所谓，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他大方承认：那就对了，我喜欢他，黏在他身上应该的。
邢雨可能被惊呆了，好半天没回复。赵天琦也打到车了，就剩他和元今，慢慢顺着马路边溜达。
大冬天的，风吹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不然一起压马路还挺幸福的。
元今缩在帽子里，问向扬吃饱没。
向扬说：“这么多东西全让咱吃了，我估计这一顿首接顶到明天都不成问题。”
“就您这饭量，晚间新闻还没开始播你肚子就得先叫。”
“哼哼。”向扬不置可否。
终于把那俩电灯泡送走，向扬别提多开心了，跟元今勾肩搭背地返回商场，俩人打算找个人少的地方荒废时间，这会儿人乌央乌央地往里进，大家都是奔着吃饭来的，溜达了一圈只有陶艺馆门可罗雀，元今站门口看了会儿觉着挺有意思的，于是俩人一拍即合，打算去发散一下艺术细胞。
店主是个慈祥的阿姨，见俩大小伙子一块儿来打趣道：“很少有男生一起来做陶艺，一般都是陪女朋友来的多呢。”
向扬心道，您这真是以偏概全了，有陪女朋友的，怎么就不许有陪男朋友的？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就是了。
偷偷看了一眼元今，人家正聚精会神地听工作人员教学，哪里像自己有这么多小心思。
元今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抱着好奇的态度，听完讲解就开始蠢蠢欲动，头一次做也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老老实实的捏起了最不容易翻车杯子。
听说烧出来的成品会缩水百分之二十，元今一个劲儿的往大了捏，沉浸式玩泥巴，完全没空搭理向扬，根本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人拿起了手机拍他。
首到向扬“扑哧”一声笑出来，元今才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干嘛？”元今伸长脖子，想看看向扬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没事，没事，我撒癔症呢，你接着做。”向扬嘴角太难压，说两句话就笑。
“神经！”元今骂了一声，继续投入到泥巴事业里。
向扬这才腾出手来，将刚拍下的照片设成手机桌面，他贴了防窥膜，所以不怕被元今看到。
——手机屏幕上，元今头顶一撮呆毛，眉头轻锁，好似正在跟手底下的泥巴较劲儿，秀气的鼻尖不服气的皱起，上面沾了好大一块泥点子。
向扬捧着手机越看越喜欢，完全没注意到元今朝他投来的视线。
嘴角翘的这么高，傻里傻气的样子是为哪般？难不成这小子偷偷恋爱了？元今自顾自的在心里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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