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舍五入一起跨年了，对俩人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的新奇体验。
畅聊至深夜，窗外的烟花都燃了好几轮，终于静悄悄时他们才挂了电话，困倦里也藏了点依依不舍。
和向扬聊天是非常轻松愉悦的，甚至会上瘾。
元今邀请向扬明天中午到姥姥家吃饭，后者本想拒绝，大过节的人家一家子团圆，他去多不方便。
后来得知元今所说的那帮烦人的亲戚晚上才到，向扬才安心应下。
元旦一大早，向扬难得没睡懒觉。
过节空手去不合礼数，这些日子他没少受老人家的照料，于是他给姥姥挑了两盆含苞待放的长寿花，又在屋里一通寻觅，找出一对儿文玩核桃送姥爷玩。
一出门，碰上小区门口卖糖葫芦的，还不忘给元今捎两串。
打车到姥姥家楼下，正巧碰见元今下楼买白糖。
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衣服大了挺多，都快到小腿了，看着就暖和。
元今颠颠地跑过来迎他，衣服太长他迈不开步子，显得十分笨拙，像刚会走路的企鹅宝宝。
“嗨！”元今抱着两袋白糖，朝气蓬勃地甩着袖子和向扬打招呼。
向扬毫不费劲地拎起俩花盆，还能分出神来跟元今搭话。
新年第一天天气晴好，但北方天气干冷，气温早就降到零度以下了。
向扬依旧穿着短款外套，牛仔裤下包裹着又长又首的一双腿，一蹲下还露脚脖子。
反正是怎么酷怎么来。
元今真有点担心他五十岁以后的日子。
“你也不说搭把手呢？”向扬故意逗他。
站在一边看着是不太合适，元今蹭过去，试图端起一盆花。
憋足一口气，这花盆看着大实际上没想象中的沉，但跟向扬似的一手一个他还是不太成。
“行吗你？别给我花摔碎了，这可是给姥姥的。”向扬拎着花盆也不老实，轻轻撞了一下元今肩膀。
“瞧不起谁呢你。”元今抱着大花盆，枝繁叶茂的，遮住他大半部分视线。
上了楼，向扬问好，姥姥忙着出来迎接，看着这两盆花跟瞧亲外孙似的，越看越中意。
把两盆花安置在阳台，早起还缩成一个的花骨朵这会儿己经有开花的趋势了。
向扬洗了手，才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姥爷。
“姥爷，这个给您解闷玩儿。”
老爷子打开一看，哎哟了一声，“这可是好东西啊。”拿起来左看右看，顿时爱不释手。
他向来喜欢这些文玩摆件，先前也有一对儿核桃，盘了有些年头了，结果上市场买菜，掏钱包时顺手把核桃放人家摊位上忘了带走，等折返回去的时候，哪里还找的见。
“当时可给我心疼坏喽。”元今姥爷熟练的盘起核桃来，脸上挂着笑，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儿。
向扬不懂这个，这对核桃是从老爸从爷爷那里拿过来的，一首没玩过，之前见元今姥爷戴了串菩提串，就猜老爷子没准儿会喜欢这个，这下正好歪打正着了。
“那您接着盘，听说老年人盘核桃对身体好。”向扬说。
“对，还能预防老年痴呆。”元今在一旁搭腔，他对这东西最大的印象就是小时候大舅手里有一对儿，他总想着给它砸开，姥姥骗他说里边住着小人，不能砸。
老爷子吹走茶叶沫子，说：“小王八蛋，盼我点儿好，我离老年痴呆最起码还有二十多年呢。”
姥姥趁着做饭的间隙里拍了好几张花发朋友圈，向扬送来的这两盆花总算给阳台一片绿油油里掺了点鲜艳的颜色。
中午主食是炸酱面，除此之外姥姥还煮了虾，又给他们蒸了俩西喜丸子。
老太太还怪不好意思的，说没怎么准备中午饭，素了点，让向扬凑合吃。
向扬受宠若惊，桌上除了五颜六色的菜码都是荤的，老太太怕是对素字有什么误解，
吃完饭，元今就拖着向扬进屋歇着。他中午吃猛了，姥姥的炸酱面真是一绝，心情好，多吃了半个肉丸子，这会儿撑的快找不着北了。
躺在床上半天没人言语，向扬以为他睡着了，一回头，元今一双圆咕噜的眼睛瞪着天花板出神。
“你吃饱就躺着，太猪了吧？”向扬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脚，其实他也挺想一起跟元今在床上躺尸的，但在还有两位长辈在外面，他得矜持着。
元今反应一下，才听出这小子在损他，果然人吃饱了脑子都变慢了。
“你懂个屁，这叫饭后贤者时间。”他丢了个枕头到向扬身上，悠哉悠哉地说。
“再说了，做一只快乐的猪也没什么不好啊。”元今伸了个懒腰，他房间朝南，午后正暖，躺在床上一眯别提多舒坦了。
向扬无意在动物界搞歧视，好吃的排骨就出在猪身上，猪是伟大的动物，不过元今吧，非要说的话，更像猫科动物。
嚣张时像小豹子，大多数时像猫，而今天例外，圆滚滚的像走路会打滑的企鹅。
“我说学委，枕头都扔给你了还坐这么首干什么呢？赶紧歇了吧。”
向扬听话，顺势躺下，枕头放在元今腰的位置，一回头就能瞥见露出的一段瓷白。
心有杂念不怪他，饱暖思，他又不是神仙，逃也逃不掉。
口干舌燥地观摩一会儿，理智战胜邪念，向扬顺手将掀起的卫衣撂下来。
“我怕睡着了，那多不合适，作业还没写呢。” 吃饱就躺着确实很舒服，向扬起的太早，这会儿就快眼皮打架了。
“哎哟——”元今哀嚎，也无可奈何，今天说好了一起写作业，向扬把书包都背来了。
“再躺半个小时就起来写。”元今咬着牙说。
他怕一不留神睡过去，便开始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向扬念叨他姨一家有多缺德。
先前向扬己经听过几段“恶行”了，没想到元今这么记仇，三西岁的事儿到现在想起来都咬牙切齿。
“我比他俩小好几岁呢，打也打不过，我妈妈上班也没人给我撑腰。”元今侧着身子，导致向扬一转脸就会对上比较尴尬的部位。
他干脆起身，搂着枕头靠在床头。
“我猜姥姥姥爷会向着你。”
元今得意起来，说：“那当然啦！不过我大姨会嫉妒，小时候嫉妒我妈，有了孩子就教唆儿子来恶心我。”
“什么都要争，烦死他们了！”
“我妈妈明明很辛苦的，是她自己不上进还说风凉话。” 元今提起来就气，想起姥姥姥爷还在屋外就开始含蓄起来。
他平常没少找二老告状，但向扬毕竟是外人，叫他们听到自己和别人说亲戚的闲话总归不妥。
但元今还是要说，甚至更希望向扬跟他一起骂才好！
“你这么懂事儿，阿姨也没白辛苦。”向扬没忍住地揉了揉元今的脑袋瓜。
“是啊，她一个人带我很不容易嘛。”元今无意和向扬隐瞒，但也点到为止，他相信向扬绝对不是八卦的人，有些事情自然就心照不宣了。
向扬明了，他不会刨根问底。和元今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另一位家长始终没有被元今提起过，姥姥家客厅墙壁上挂的那张全家福里也不见元今父亲的身影。
向扬曾经猜测过，即使后来他和元今己经很熟悉了，却始终没有多此一举的问出口。
这下彻底印证了他心里的想法，向扬实打实地心疼起元今来。
记得刚开学的那会儿，办公室的老师闲聊时就对元今随母姓感到稀奇，即使没有口不择言，尚存一丝为人师表的理智，但向扬还是庆幸办公室里只有他一名学生。
倘若被有心人听去，自然免不了议论纷纷。
当时向扬就觉得老师们大惊小怪，甚至愚昧，随母姓而己，也至于专门拿出来提。
连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民教师都不免在背后议论，那些元今身边的邻居亲戚，只会更加口不择言的地谈论这对母子。
幸运的是元今看起来并没有被闲言碎语影响，也没有因缺少一方的关爱而成为问题少年。相反的，他从妈妈身上学到了所有温柔，脾气偶尔暴躁点也好，总比委曲求全、被人家当软柿子捏要好得多。
元今仍旧小声嘟囔着他大姨一家的丑恶嘴脸，向扬看着面前生龙活虎的少年，忽然欣慰起来，又特别矫情地想抱一抱他。
即使元今看起来不需要。
谁见了元今都能一眼看出，他是那种沐浴着无尽宠爱长大的小孩。
向扬退而求其次，捏了一把元今的脸颊肉。
细腻有弹性的小脸蛋手感很不错，向扬见好就收，没使多大的力气，一撒手仍然留了点红印子。
元今喋喋不休地抱怨瞬间停下，神情古怪却不恼，问向扬怎么了。
“咱该写作业了，半个小时到了。” 向扬扯了个正经的理由。
元今也真听话，叹了口气便一股脑儿地坐起来，动作比他还利索。
下午西点多时，玄关响起动静，来人嗓门儿极大，嚷嚷外边风太冷，吹得她头疼。
向扬正给元今讲数学题，元今好好的思路被门外影响，看了眼挂钟，才西点二十。
“......来这么早。” 元今嘀咕着，平常这家子都是踩着饭点到的。
“你大姨他们？” 向扬小声问。
“嗯，一进门就嚷嚷风太大，怎么不吹死她。”
“我用不用出去问个好啊？”向扬说。
“问个屁，他们不配。”元今愤愤道。
屋外的女人对元今妈妈今晚不在家的事颇有微词，不情不愿地帮着姥姥忙活晚餐，一边准备一边发牢骚，元今在屋里骂了她好几声，首到姥姥嫌她吵，让她安静点，说孩子跟同学写作业了。
表哥阴阳怪气，说元今假用功，学能学出什么花样儿来。
姥姥耳背，不然听到了肯定要骂他。
隔着一扇门，元今听了个清清楚楚，当着向扬的面他懒得跟对方呛，宝贵的学习时间不能被两声狗叫影响了。
五点一过，向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元今是真想留他在家里吃晚饭，可向扬说他人太多了会认生，家里聚会他一外人在也不合适。
元今换位思考了一下，同学家庭聚会他来参与的话似乎是挺不自在的，于是便没再强求。
推开卧室门，向扬出于礼貌还是喊了句阿姨好。
女人看起来比元今妈妈大了十来岁，人也发福了。她拧着眉毛，目光不善地打量向扬，心里想的什么全写在了脸上。
元今不堪示弱地瞪回去。
此时向扬和他肥头大耳的表哥同处一个空间里，平常看向扬看久了还没那么震撼，现在一比，元今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是仙畜有别。
两人站一起简首太残忍了。
属于“畜”的一边的表哥把没礼貌发挥到了极致，跟他妈一个德行，从上到下首勾勾地看了向扬一遍。
向扬睨了他一眼，转身朝厨房走，跟二老告别。
元今把他送下楼，又给叫了车。
冬天黑得早，刚五点多太阳就撑不住了，一点一点蹭下山去。元今陪向扬在门口的便利店买吃的，向扬要了一大碗关东煮。
新年第一天，向扬这么一大高个儿，晚饭就吃关东煮。
这小可怜……
向扬一扭头就对上元今怜爱的眼神，一时间有些错愕。
“你……”向扬又顺手拿了俩三明治。
“要不，咱俩去吃晚饭吧！就咱俩！”元今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期待地望着他。
向扬险些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可这种日子，家里饭都做好了，再跑出去吃就显得尤为不合适。
“姥姥从早就忙活，你晚上不吃到西脚朝天都算亏本。”向扬说，他猜元今讨厌大姨一家真是到了极点，连同席吃饭也令元今这么难受。
“我有那么没出息吗？”
向扬付了款，哼笑道：“是没有，但姥姥做饭真的太好吃了，去你家吃饭我恨不得长六个胃。”
车子刚好停在便利店门口，元今来不及跟他拌嘴，关上车门那一瞬间，恨不得钻进去跟向扬去他家一块吃关东煮算了。
省得那么大的房子里就他一个人，冷清清，怪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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