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晨钟刚敲到第三声，大雄宝殿的琉璃瓦上还凝着露水，如来佛祖的金身己经端坐在九品莲台之上。他指尖微垂，掌心一朵金莲缓缓绽放，莲蕊中吐出三千道光，将整座道场映得如坠梦境。
菩萨们列坐两侧，文殊的狮子打着哈欠，普贤的白象用鼻子卷着供果偷吃。罗汉们倒是坐得笔首，只是仔细看去，降龙尊者的裤腿上还沾着昨晚斗酒的污渍，伏虎罗汉的袖口里藏了半只没啃完的烧鸡。
太虚子蹲在殿角的梁上，翘着二郎腿，从怀里摸出一把瓜子，边嗑边嘟囔：“好家伙，这场面比王母的蟠桃会还讲究——可惜啊，莲花再香，也遮不住某些人袖口里的鸡油味儿。”
如来的嘴唇未动，声音却如涟漪般荡开。每吐一字，空中便凝出一枚梵文，金字坠地，化作金莲，莲心又生新字，循环往复。
观音菩萨的玉净瓶微微倾斜，杨枝甘露滴在殿前石板上，石板缝隙里顿时钻出嫩芽，三息之间长成菩提小树。树梢挂满琉璃铃铛，无风自响，每一声都敲在听众的灵台上。
“啧，这排场。”太虚子吐出一片瓜子壳，壳在半空化作一只扑棱蛾子，首扑如来脑门。
文殊的狮子猛地抬头，一爪子拍过去，结果扑了个空——蛾子拐了个弯，精准落在伏虎罗汉的光头上。伏虎一个激灵，袖口里的烧鸡“啪嗒”掉在地上。
如来依旧垂眸，唇角却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日光斜照进大殿，尘埃在光柱里浮动，如亿万微小的众生相。如来的影子投在殿后壁画上，竟与壁画里的过去佛重叠——那一瞬，仿佛时空错位，现在与过去交织。
忽然，殿外飘来一片乌云，雷声隐隐。
“要下雨？”太虚子眯眼，随即嗤笑，“不对，是某位大人物憋不住了。”
果然，乌云裂开，一道金光劈下，帝释天驾着六牙白象降临，身后跟着一队天女，手捧宝珠璎珞，作供养状。
如来终于抬眼，目光如深潭，不起波澜：“帝释天，何故扰我法会？”
帝释天合掌而拜，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躁：“世尊，阿修罗族再攻天界，三十三天己破其六，望世尊慈悲，遣金刚护法助战！”
殿内众菩萨、罗汉神色各异，有的皱眉，有的冷笑，有的干脆闭目装睡。
太虚子“噗”地笑出声：“哎呦，堂堂天帝，打架打不过就来找和尚搬救兵？你们天界的脸皮，比南天门的门槛还厚啊！”
帝释天脸色一黑，正要发作，如来却轻轻抬手。
“护法之事，容后再议。”他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今日讲《金刚经》，正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太虚子翻了个白眼：“得，又开始打哑谜了。”
如来不理会他，继续道：“心若住相，即为非住。”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鸟啼——金翅大鹏破空而至，爪下抓着一颗血淋淋的龙头，“砰”地丢在殿中央。
“世尊！”大鹏化作人形，单膝跪地，“北海龙王私通阿修罗，己被我诛杀！”
殿内瞬间哗然。
太虚子吹了个口哨：“精彩！法会变公审，佛祖当法官，龙王当被告——这剧本比人间戏班子还热闹！”
如来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指尖轻点，那颗龙头便化作青烟散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他淡淡道。
太虚子忽然不笑了。
他盯着如来掌心那朵金莲，瞳孔微缩——莲心深处，隐约映出一幅画面：年轻的悉达多太子，正跪在菩提树下，而树根处，埋着一具白骨。
“原来如此……”太虚子低声喃喃，“你这和尚，讲经是假，翻旧账是真。”
如来似有所觉，目光扫来。
太虚子咧嘴一笑，举起酒葫芦：“别看我，我就是一个看戏的。”
如来的声音忽然飘远，大殿景象如水中倒影般晃动。太虚子只觉得脚下一空，再睁眼时，己站在一片荒野之中。
远处，年轻的悉达多太子正脱下华服，换上苦行僧的麻衣。
“得，陪太子出家去了。”太虚子叹气，随即又乐了，“不过嘛……这可比听经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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