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尾屏展开的刹那，周天星斗皆失色。
太虚子正蜷在菩提树最高的横枝上，用菩提子串成的牙签挑着牙缝里的人参果残渣，忽见天际被劈成五瓣——青、黄、赤、白、黑五色神光如倒悬的天河倾泻，连树下打盹的悉达多太子座下白象，都在光浪触及的瞬间化作齑粉，象牙碎末混着金粉簌簌落在太子肩头。
"秃驴小心！"太虚子反手扯下腰间嵌着夜明珠的丝绦，绸带化作游龙般卷向太子腰腹。可那孔雀尖喙竟在此时裂成三瓣，喉间旋涡中浮出金色梵文，每个字符都裹着佛国净土的威压——分明是改良版的"掌中佛国"，比之正统佛法多了几分混沌浊气。
丝绦刚触到太子衣摆，"咔嚓"声脆响里，夜明珠应声炸裂，太虚子眼睁睁看着少年被吸入孔雀腹腔，那抹月白色身影消失前，太子颈间佛珠突然崩断，十八颗舍利子在空中摆出"卍"字，却被孔雀金瞳中闪过的混元珠纹路搅得粉碎。
跃入孔雀肛门的瞬间，黏腻的金色黏液扑面而来。
太虚子捏着鼻子在肠壁上借力，却见那黏液遇风即硬，化作千万座微型浮屠塔，塔尖泛着冷光朝他尾椎骨猛刺。
借着火折子微光，他惊觉这肠道内壁竟藏着奇观：褶皱间嵌着历代古佛浮雕，燃灯古佛左手托灯，右手却在抠鼻孔，鼻屎化作 tiny 莲花飘落；前方酸液池翻涌如银河，《金刚经》残页在冒泡的胃酸里沉浮，每张纸在融化前都发出细碎的诵经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字句刚出口，便被酸液蚀去半角；更妙的是胆囊处，七颗舍利子嵌在囊壁上，正以《往生咒》的节奏明灭，每闪烁一次，便有光点落入酸液池，化作合十的小手虚影。
"你们西方教连肠子都要搞宗派改革？"
太虚子踩着某位古佛浮雕的鼻梁，突然酸液喷泉从脚底炸开，他脚尖点在弥勒佛凸起的肚腩上借力翻转，袈裟下摆还是被灼出几个焦洞。
行至十二指肠拐角，靴底突然磕到硬物——半具金身骷髅倚在肠壁褶皱间，指骨紧扣着泛黄卷轴。
展开刹那，太虚子挑眉——画中如来眼尾带笑，左眼却淌着黑血，右眼眼眶里嵌着混元珠碎片，裂纹中渗出的光点，竟与孔雀金瞳里的纹路一模一样。
骷髅突然坐起，颌骨摩擦发出佛经残章的回响："后来者......莫信金身......"话音未落，肠壁绒毛如无数触手穿透其胸腔，卷轴上的如来画像突然睁眼，瞳孔里伸出迦叶尊者的手，指尖还捏着半片菩提叶，叶脉间流转着当年在灵鹫山听法的记忆碎片。
太虚子后颈发寒，慌忙后退时后腰贴上滑腻的胆囊，怀中硬物硌得生疼——那管陈年痔疮膏，还是百年前从孟婆汤锅里捞起相柳毒腺时顺手熬制的，膏体青黑，盖子上还凝着未干的黄泉泥。
来不及多想，他旋开盖子将整管药膏糊在胆囊口，毒腺的腥苦混着孟婆汤的酸腐在空气中炸开。
连锁反应来得迅猛：孔雀全身羽毛骤然倒竖，尾屏上的眼状斑纹渗出金血，凄厉叫声震得灵山香客耳鸣；胃酸池剧烈沸腾，炸起的酸液珠在半空凝成旋转的"卍"字，每颗珠子里都倒映着肠壁佛像集体呕吐的奇景——被消化到一半的罗汉金身混着莲花宝座从佛口喷出，某位降龙罗汉的金漆袈裟上还沾着未化的龙鳞；最妙的是胆囊收缩引发的连锁震颤，七颗舍利子突然疯狂明灭，竟在肠壁投出孔雀记忆碎片：迦叶尊者持笔在孔雀翅根刻下控制符咒的场景，符咒线条里藏着混元珠的微缩纹路。
"给老子吐！"太虚子看准肠壁某处凸起（管他是不是前列腺），卯足劲踹下去。
孔雀仰天嘶鸣，喉间金光炸裂，悉达多太子被裹着胃液的金光喷出，袈裟上还粘着半颗舍利。
太虚子接住太子时，三百颗舍利如雨落下，在肠道地面摆出混元珠缺失的核心图案——那是混沌初开时便存在的天道缺口。
低头间，他发现太子袈裟内衬露出半片人皮，边缘针线细密，用的竟是迦叶尊者的白发（当年在鸡足山入定，被猕猴偷剪的三千烦恼丝），人皮上血书尚未干透："如来即相柳第九首"，字迹里混着相柳毒血的青斑，与他怀中痔疮膏的成分隐隐呼应。
更奇的是孔雀呕吐物中，混着半片金属手掌，齿轮间卡着未来佛国的残光；古佛骸骨指缝里，藏着小如尘埃的六魂幡，幡面上"焚佛"二字若隐若现；而太虚子被胆囊黏液染绿的发梢，此刻正悄悄抽出嫩芽——他不知道，三日后在小雷音寺，这些沾着佛国黏液的绿发，将听懂千年古槐的叹息，为破解黄眉老怪的人种袋埋下关键伏笔。
肠壁突然震动，孔雀正在半空盘旋，尾屏神光己弱了三分。
太虚子扯下腰间仅剩的布带系住太子，指尖划过对方颈间，那里还留着被孔雀胃酸灼伤的红痕，却在接触到他掌心相柳毒腺残留时，浮现出与混元珠核心相同的纹路。
远处，浮屠塔的微光映着肠壁上尚未融化的"卍"字，那些被吐出的罗汉金身正互相搀扶着爬起，某位金身的眼珠突然转向太虚子，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仿佛在笑这局中局，又仿佛在笑那写在人皮上的真相，终究只是天道棋盘上的一枚闲子。
当太虚子踹开孔雀肛门跃出时，漫天晚霞正染红灵山。孔宣狼狈地落在金顶，尾羽凋零大半，翅根处的符咒己被痔疮膏腐蚀出裂痕，露出底下暗青色的鳞片——那是相柳第九首特有的鳞纹。
悉达多太子在他怀中咳嗽，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袈裟内衬的人皮，忽然睁眼，眼中竟有混元珠碎片的光影流转。太虚子望着天边渐渐凝聚的阴云，忽然想起孟婆曾说的话："这世间最狠的因果，从来不是佛前的经，而是藏在脏腑里的秘。"
此刻掌心的痔疮膏空管还在发烫，管身隐约浮现出新的字迹，细看竟是孔宣胆囊里舍利子的记忆——"如来吞珠之日，便是相柳破茧之时"。
风掠过灵山，将孔雀尾屏上的金粉吹向九重天。太虚子摸了摸被染绿的发梢，那里正渗出极细的嫩芽，仿佛在预示着某个与植物、与天道漏洞相关的契机。
而怀中的太子，正将那张人皮悄悄塞进他袖中，指尖划过他腕间时，轻轻说了句："道友可知，你腰间的丝绦，原是当年女娲补天时用过的五彩线？"
太虚子挑眉，忽然笑出声——这趟孔雀肚里的历险，倒像是天道故意掀开的一角帷幕，让他看见那些藏在金身、藏在脏腑、藏在记忆芯片里的真相，从来都比佛经上的字，更滚烫，更荒诞，也更接近这混沌世界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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