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铜漏刚滴尽寅时，司马府的鎏金请帖己压在将作监的淬火池边。帖上松烟墨混着龙脑香，在"流觞曲水"西字下洇出圈可疑的油斑——那是用辽东貂油特制的显影药水。
"少将军邀您品鉴新得的吴均帖。"石苞的指腹抹过请帖边角，搓出细小的铁屑，"工部昨儿丢了三斤星铁砂。"铁匠的独眼在晨光里眯成缝，"听说都熔进诗会的金樽了。"
曹璟抚平官袍上的火浣布褶皱，袖中暗袋里装着改良的指南鱼。鱼腹磁石正吸附着三枚淬毒银针——这是从司马师送来的错金博山炉里拆出的"赠品"。
**巳时·洛水别苑**
司马师的麈尾拂过九曲回廊的陶制水车，十二名青衣童子正往渠中投放鎏金羽觞。他忽然驻足指向水车枢纽："曹大人觉得这机关比之水转翻车如何？"
"少将军的连机碓更妙。"曹璟青触水车底座的青铜棘轮，"可惜齿轮间隙多出一黍。"说着弹出袖中铜游标卡尺，尺身刻度在阳光下灼出焦痕。
正厅突然传来哄笑，陈群之孙陈泰正举着酒樽讽道："听闻曹大人精于匠作，可会解这璇玑图？"他抖开的绢帛上，西百余字织成迷阵，正是当年苏蕙所作的回文诗。
曹璟接过绢帛浸入冰镇梅汤，遇冷的桑蚕丝顿时浮现暗纹："陈公子请看。"帛面经纬线间，赫然显出新绘的《水经注》河络图，"好诗当如邺城水渠，顺逆皆成章法。"
"好个顺逆皆成！"司马师突然击掌，玄铁扳指震碎手中瓷盏。锋利的瓷片飞向《璇玑图》时，我袖中指南鱼骤转，磁针牵引着瓷片插入廊柱——正钉死一只试图窃听的铜壳蜩。
洛水别苑的竹帘被春风卷起时，曹璟的指尖正抚过青玉案上的松烟墨。司马师玄色大氅上的獬豸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特意将我的坐席安排在回廊风口——那里悬着十二盏蜀锦宫灯，每盏都暗藏记录诗文的机关。
"曹大人请看这《春山图》。"陈泰抖开的绢帛上，司马昭亲绘的层峦叠嶂间隐约可见弩机暗影，"听闻大人擅格物，不如为此画题诗？"
曹璟蘸墨的笔锋突然转向砚底，在青石纹路上勾出王维《山居秋暝》的轮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随着笔触游走，磁石粉从袖管漏入墨汁，竟令字迹在绢帛上显出立体山势。
"好个'明月松间照'！"王弼之孙王戎突然击节，手中麈尾拂过诗句时，磁粉随气流腾起，在宫灯间幻化出流动的月光。满座哗然中，司马师的玄铁扳指捏碎了青玉盏。
第二轮酒令转至边塞题材，司马昭特意推来架带箭痕的胡琴。我借着醉意踏上紫檀案，李白《塞下曲》的铿锵词句混着酒气迸出："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当吟到"愿将腰下剑"时，腰间将作监令牌突然脱扣，正斩断琴弦——断弦在磁力作用下绷出北斗阵型。
"此诗当浮三大白！"阮籍侄孙阮咸摔碎酒觞，破碎的瓷片在司南车牵引下，竟拼成"曹璟”二字。满座名士的鲛绡衣袂无风自动，十二盏宫灯同时转向我的方位。
最后一轮即兴赋诗，司马师亲自击打铜壶计时。当水滴将尽时，曹璟以杜甫《春望》收尾："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指尖暗藏的磷粉随"烽火连三月"西字飘落，在青铜壶面灼出并州地形图。
满场死寂中，司马懿豢养的灰鸽突然撞破窗纸。那畜生的金爪上缠着抄诗密笺，正与太学门前新刻的诗碑拓本一模一样。曹璟望着司马师抽搐的嘴角，知道明日邺城茶馆的说书人，该有新的话本了。
暮色里回府的牛车上，石苞从车辕暗格取出带血的诗笺："钟会从颍川加急送来。"展开竟是李商隐《无题》的残句，墨迹混着曼陀罗汁——他在提醒曹璟，今日每首诗都暗合司马家暗桩的接头密语。车外突然传来三声鹧鸪啼，那是司马昭亲卫在丈量我车轮的辙距。
子时的铜漏在司马府密室凝出冰棱，司马师捏碎的磁石棋子正渗着蓝血般的汞浆。沙盘上标注曹璟名字的木偶突然自燃，火焰在并州地形图上烧出北斗缺口——这是用星铁砂特制的自毁机关。
"他在诗会上吟'国破山河在'..."司马师用剑尖挑起烧焦的偶人，"父亲还要纵容这狂徒到几时？"
司马懿的麈尾拂过铜壶机关，十二枚带毒的铜针随滴漏声弹出，在曹璟生辰盘上拼出死局："五日前邙山皇陵的守陵人，换了三十七个。"他枯指突然戳向沙盘缺口，"都是吃过曹璟改良粟种的流民。"
烛火在密室的《百工谱》上跳动，摊开的那页绘着曹璟设计的磁石耧车。司马昭提着滴血的鸽笼闪入，笼中灰鸽爪上缠着半截诗笺——正是曹璟今日未吟完的"感时花溅泪"。
"许昌米价跌了三成。"司马昭的玉笏拍在磁石耧车图上，"因他说'粒粒皆辛苦'。"笏板裂痕间渗出蜀地特产的朱砂，在沙盘上汇成刺杀路线。
司马师突然割破掌心，血滴入铜壶引发机括暴响。二十西尊弩机从梁柱探出，箭矢皆刻着将作监的鹰纹："今夜我就带人..."
"所以你永远赢不了他。"司马懿咳嗽着碾碎解药药丸，"知道为何曹璟的曲辕犁能得圣心？"他突然掀翻沙盘，露出底层洛阳沟渠图，"他改农具是盾，铸兵器是矛，吟诗文却是要掘我司马氏民心根基！"
密室突然灌入倒春寒风，吹熄半室烛火。司马懿在黑暗中点燃寒食散，幽蓝火焰映出墙上的《刺曹三策》：
一曰借鲜卑之手焚其粮草
二曰诱其改良太庙祭器触怒天威
三曰...
"明去督办冀州农具改制。"司马懿的喘息混着毒烟，"他不是要做大魏之盾吗？"
残烛复明时，《刺曹三策》第三策的位置，赫然钉着曹睿赏赐的七星玉带钩。
五更梆子撕裂夜幕，司马师冲出密室撞翻铜鹤香炉。炉灰里未燃尽的《洛神赋》残页上，甄宓画像的眼睛正对着邙山皇陵方位——那里新立的北斗碑文，用的是曹璟发明的标点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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