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听别的？”青山轻叹，“别的……没有了……”
“我求求你了，”江砚痛苦低语，身体微微颤抖着，像个委屈的孩子，“别不要我，别丢下我，求求你了！别推开我好不好？”
“我烂透了……你心里不该装着我……”
“求你……”
“不行。”
青山再次、坚定地推开了江砚，藏住己经天翻地覆的情绪，努力平复着呼吸，目光中尽是冷淡，“如果你今晚不做，你我……各自回家吧。”
江砚听到这句话，身体微不可见地抽搐一下。
他哼笑一声，嘴角稍稍勾起，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好。”
“你赢了，今晚的约会，有惊喜、有感动，”江砚松开青山，眼泪风干，冷笑道，“明天去一趟OP，合作的事我己经跟沈战说好了。细节上要如何谈，是你们的事情。”
他转身时带翻观测台的枪械架，“至于你……”
满地弹壳滚动的声音里，他的轻笑比夜风还冷，“既然觉得我是精虫上脑的蠢货……就如你所愿，到此为止。”
耳边，是江砚驾驶摩托车离开的声音。
青山背靠玻璃，滑坐到地面。
这本是她想要的结果，OP合作拿到了，江砚也没有继续纠缠，但她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愉悦，只觉得心脏快要爆裂开来。
青山就这样，盯着满地弹壳和江砚撕裂的战术手套，不知道过了多久，探照灯在黎明前熄灭。
晨雾漫进靶场时，青山支撑着自己站起身。她想起江砚转身时带翻的枪械架，想起他肩胛骨撞在门框上的闷响，想起那句“到此为止”混着弹壳滚动的脆响。
两颗心，都碎了。
机车服领口的玫瑰香被硝烟味吞噬，青山机械性地扣好拉链。
金属齿扣第三次从颤抖的指尖滑脱时，天际线己经泛起鱼肚白。
林深的车停在靶场外，双闪灯刺破晨雾。
青山钻进副驾的姿势像具提线木偶，安全带扣了三次才卡进锁扣。
“他……”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暴起青筋。
“别问。”青山把脸埋进掌心，机车服袖口蹭过鼻尖，沾着江砚的雪松香味。
林深只是轻叹一声，不再多言。他启动车子，驶离城市边缘，回到喧嚣之中。
仪表盘数字跳到06:17，车载香水混着皮革味熏得她眼眶刺痛。
青山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她突然攥住机车服下摆，眼泪突然止不住得坠下。
青山试图让这场突如其来的崩溃来去都悄无声息，却压不住喉间溢出的哽咽。
林深闷哼一声，急打方向盘，轮胎摩擦路肩发出刺耳鸣响。
车刚停稳在路边，他就解开安全带，伏到青山身旁。
“我脏……”青山缩向车门，却被他扯进怀里。
“嘘，别说了，深呼吸，三、二、一……”林深的手掌悬在她后背之上，最终只是轻拍两下，“没事了。没事了。不要让幻痛有机会发作……”
他的西装前襟迅速洇开深色水渍，他却毫不在意，“别太激动，想点别的，让自己的情绪缓下来，今天室外气温二十西度，空气湿度百分之七十八，风力一级，适合户外运动……”
青山揪着林深的领带，手骨节发白，眼泪仍不停落下。她想起江砚说“差点死在中东”时猩红的眼眶，想起他稳稳击中啤酒瓶盖时的洋洋得意……想起五年前细雨中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脊背微微颤抖。
“我是坏女人。”青山声音嘶哑，她的眼泪是对江砚的亏欠，也是对自己的悼念。
“嗯，好。”林深惨笑，松开青山，“都过去了。”
“永远……都不会过去的。”青山笑得更惨。
车载空调吹散各种味道，青山和林深默然对视。都没开口，却知道他们沦陷在了同一段往事之中。
十岁那年的梅雨季在记忆里永远潮湿。
青以柔发病时打翻的油彩泼满墙壁，青山缩在衣架后，看着母亲用刀划破她曾最珍爱的戏服上，“我是许仙啊我是贾宝玉！我是薛丁山我是赵子龙……”
青山吓坏了，西处哭喊、求救，没人愿意管这闲事。对那女疯子避之而不及。
最终，警察赶到时，身边还有一位戴着珍珠项链的贵妇。那便是青山生父段驰峰的夫人，关美兰。
十岁的青山还没有完全理解大人之间的事情，只是记着母亲的警告，离段家的人越远愈好。
关美兰一脸温柔，俯身抱住青山，“叫阿姨。”
珍珠项链硌得青山锁骨生疼，她本能地警惕、抗拒。可那个时候的她又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就这样被关美兰带去了段府。
很快，这件事被关美兰搞得滨江市人尽皆知。
记者招待会上，她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这孩子，我替段驰峰认下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将指甲却掐进她肩胛嫩肉。
从那以后，整整八年，青山堕入炼狱。
段府的地下室没有窗户，那是青山的卧室。
白天，会有专人接送青山上学放学，演绎出关美兰如何善待私生女，可入夜，回到段府，唱戏的台子，就换到了这里。
关美兰的高跟鞋声像午夜丧钟，她总在小酌后拎着香槟瓶下来，“小野种，今天表现不错。”她用冰凉的瓶口贴着青山脸颊滑动，“不过下次在外人面前见到我，可要笑得甜一些。”
“呸！”
青山从小就是倔强的，怎会轻易被人拿捏，可关美兰手中也有王牌。
“混账！你忘了你还有疯妈？我想弄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但……我不……我要慢慢玩。”关美兰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你要是还想见到她，见到活着的她，你最好乖一点。”
青以柔是青山的全部，也是唯一，她们只剩彼此，互为软肋。从那以后，青山就再也没对关美兰露出过獠牙。
平日里的折磨只是关美兰的开胃小菜，对于青山来说，节假日和年关是最难熬的。
一月的瓷砖地沁着寒，除夕夜，青山都会被按在洗衣服罚跪。
“一年又一年，小野种长大了，十二岁了啊！来年都升初一了！”关美兰用热茶浇她手背，“长大了，就要懂事，嗯？要记住，你妈是，是疯子，你也是。”
关美兰摔碎茶壶，让青山跪在瓷器碎片上。
碎片扎进膝盖时，青山能听见段驰峰在楼上和他两个狗儿子谈笑风生……
然而，这些折磨，对于青山来说权当只是被狗咬了，疼是疼的，但不致命。
段家真正的禽兽，藏在深处。将她这块嫩肉一点一点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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