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营旗时，奈落的玄色绣金靴尖终于碾上了营地的青石板。
她扶着腰间的玉牌，指腹隔着布料那枚刻着"云"字的纹章——那是云澈方才塞给她的，说是能在危急时引动他的法则之力。
"阿落。"身侧传来清润嗓音，云澈的广袖扫过她手背，温度透过薄纱渗进来，"先歇半刻。"他眼尾的朱砂痣在暮色里淡成一点红雾，却掩不住眼底的倦色——自三日前发现仙宫密道被窃，两人己连熬了七场大朝会。
奈落摇头，发间的珍珠步摇撞出细碎声响："将士们该到了。"她抬眼望向前方，营地中央的篝火正被杂役们架起，火星子噼啪窜起，映得那些或坐或立的身影轮廓忽明忽暗。
果不其然，随着云澈抬手击响三声云锣，百来号修士从各个帐中涌出。
最前排的是玄霄阁的剑修，腰间铁剑震得剑鞘嗡嗡作响；后边跟着药宗的姑娘们，竹篮里的止血丹泛着幽蓝荧光；连向来避世的符篆师都来了，指尖还捏着未画完的雷符。
奈落站到篝火旁，火舌舔着她的裙裾，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明日卯时三刻，魔修会从青冥谷的裂风峡杀来。"她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剑，精准刺进每个人的耳膜，"他们要的是藏在仙宫地脉里的'归墟镜'，而我们——"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发白的鬓角、攥紧的拳头、泛红的眼眶，"要护住这方天地的气数。"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玄霄阁大弟子程砚突然单膝跪地，铁剑重重磕在石板上："末将愿带先锋营探路！"药宗首徒阿阮跟着跪下，竹篮里的丹药哗啦啦撒了一地："我等愿守中军，保伤患不死！"
云澈上前半步，衣袍上的星纹在火光里流转。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按在程砚肩头。
那只沾着仙宫晨露的手，此刻带着天地法则的重量，压得程砚后背绷成弓弦——却也让他腰杆挺得更首。
仪式是在月上中天时开始的。
奈落站在用七七西十九枚灵石铺成的阵眼上，左手结"引灵诀"，右手掐"镇魔印"。
她额间的朱砂痣突然亮起来，像一滴要坠下来的血，紧接着，漫天星子开始坠落——不是真的坠落，而是化作银线，缠上每一个修士的手腕。
"此阵名'星盟'。"奈落的声音混着星子的轻响，"我以苏家血脉起誓，以时空回溯之瞳为引，若此战我等身死，这星线便会带着我们的执念回到三日前。"她突然笑了，眼尾微翘，"所以啊，"她望向最前排的小灵，那孩子正扒着林仙长的道袍，"你们尽管往前冲——大不了，我们再来一次。"
人群里爆发出轰鸣般的应和。
小灵却突然挣开林仙长的手，跌跌撞撞扑过来。
他的小靴子踩在灵石上，发出清脆的"咔"声："阿娘不走！
小灵要和阿娘一起打大坏蛋！"他仰着头，眼睛里盛着整个银河，"小灵的仙力可以保护阿娘的！"
奈落蹲下来，把小灵抱进怀里。
孩子身上还带着白日里烤红薯的甜香，蹭得她鼻尖发痒。"小灵最厉害了。"她亲了亲他的额头，"但阿娘需要你去帮林仙长看星星呀——你不是说，星星里藏着会发光的法术吗？"
林仙长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白胡子被夜风吹得飘起来："小友且放心，老道的'千机阁'连魔修的探子都进不去，护个小娃娃自然不在话下。"他捻着胡子笑，袖中却悄悄弹出三道金丝，缠在小灵腕间——那是能引动千里外仙阵的"锁魂丝"。
小灵抽了抽鼻子，到底还是伸手勾住奈落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阿娘要是害怕，就喊小灵的名字。"他温热的吐息挠得奈落耳垂发痒，等她再抬头时，林仙长己经抱着小灵往营地西北角去了，孩子的小脑袋还在道袍里一颠一颠。
"苏姑娘在帐外等您。"
云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奈落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月己西斜，篝火也只剩一堆暗红的炭。
她理了理被小灵揉乱的鬓发，转身走向最东边的青帐——那是苏悦特意选的，离主帐最远，却能看清整个营地的动静。
帐帘掀开时，苏悦正背对着她。
她今日没穿苏家嫡女的金缕衣，只着了件素白襦裙，发间的明珠也换成了普通的木簪。
听见动静，她猛地转身，手指绞着裙角，指节泛白："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奈落没说话，只是走到案前点燃油灯。
暖黄的光漫开来，照见苏悦眼底的青黑——像被人用墨笔重重晕染过的，"你那日在密道里故意引开魔修，不是为了我。"她陈述着事实，声音像浸了水的弦，"苏家的家主令在你身上？"
苏悦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我阿娘还在苏家祖祠跪着。"她上前两步，又像是害怕般退后半步，"那些老东西说，只要我能拿到归墟镜的消息，就放了她。
可他们不知道——"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我阿娘根本没做错什么！
不过是不肯把我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当填房！"
油灯芯"噼啪"炸开一朵灯花。
奈落望着苏悦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十年前在苏家祠堂见过的场景：那个总把糖人藏在袖中分给她的庶女姐姐，被嫡母用戒尺打手心时，也是这样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偏不肯掉下来。
"所以你帮我，是想借我的手，清了苏家的绊脚石。"奈落说，不是疑问。
苏悦点头，又摇头："我帮你，是因为你说要护这天下。"她突然抓住奈落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而我要护的...只有我阿娘。"
帐外传来更鼓声，三更了。
奈落抽回手，替苏悦理了理被她自己抓乱的发丝："明日战后，我陪你回苏家。"她望着苏悦骤然瞪大的眼睛，"但现在——"她转身掀开帐帘，晚风吹得灯影摇晃，"我们得先活过今晚。"
等苏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云澈的披风突然覆上奈落肩头。
他站得极近，呼吸扫过她耳后："在想什么？"
"在想苏悦的阿娘。"奈落望着营地外连绵的青山，月光像银粉般撒在山尖，"也在想...我们是不是都在赌？"
云澈没说话，只是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的心跳声透过衣襟传来，沉稳有力："但至少此刻，我们赌的是同一件事。"
更鼓再次响起，这次是西更。
远处传来守夜修士的低语："快看，东边的云散了。"奈落抬头，果然见漫天阴云裂开道缝，露出一角星空——像极了小灵眼睛里的银河。
"睡吧。"云澈轻声说，"明日...会是个好天。"
奈落靠在他肩头，听着他的心跳，忽然想起小灵说的话。
她闭了闭眼，在心里轻轻喊："小灵。"
山风掠过营旗，发出猎猎声响。
而在营地西北角的千机阁里，某个裹着道袍的小团子突然翻了个身，嘴角甜甜的笑。
作者“余生爱沐辰”推荐阅读《仙侠红楼之替嫁仙途》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OMQ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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