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火把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奈落靠在云澈肩头的睫毛忽然轻颤。
她指尖无意识着颈间的灵珠，那枚温玉般的珠子此刻正泛着异常的凉意，像一滴冰水顺着血脉往心脏钻。
"灵珠在震。"她低唤一声，抬头时眼底己褪去倦意。
云澈的手掌覆上她手背，指腹触到灵珠表面细密的震颤。
他眉峰微挑，法则之力如蛛丝般漫开——这是只有仙帝能感知的天地脉络，此刻却在西北方的青冥谷处出现了扭曲的暗纹，像块被墨汁浸透的绢帛，正缓缓晕染开死亡的气息。
"邪影。"他吐出这两个字时，喉间溢出极淡的冷意，"他在用幽冥镜。"
奈落的瞳孔微微收缩。
三个月前在苍梧秘境，她曾见过那面镜子——镜面泛着腐叶般的青黑，照出的不是人影，而是人心最深处的恶念。
当时邪影被仙盟联军逼退，镜身裂了道缝，如今看来，他竟在短时间内修复了这等邪物。
"他需要活祭。"云澈的指尖划过她耳后碎发，"青冥谷是上古凶地，地脉里锁着千年前战死的阴兵。
今夜月破阴云，正是地脉最弱的时候。
他要借幽冥镜引阴兵入体，突破合体期的瓶颈。"
奈落忽然抓住他手腕："突破后呢？"
"决战时。"云澈望着她因紧张而抿紧的唇，替她把未问完的话补全，"他会带着阴兵冲阵，仙盟联军的阵型最怕这种无魂无魄的死物——他们不怕疼，不怕死，能把最精锐的修士拖成血泥。"
帐外传来巡夜修士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首到那脚步声渐远，奈落才松开手，掌心在衣摆上擦了擦——刚才竟出了冷汗。
"我们得现在去。"她仰头看他，"等他完成仪式，就算你是仙帝，要杀他也得脱层皮。"
云澈低笑一声，指尖挑起她腰间的玉牌。
那是千机阁特制的隐行符，遇血即化："我早让人备好了青冥谷的地形图。
苏悦的人在谷口埋了三枚引魂钉，足够我们绕过明哨。"
他解下外袍系在她腰间，宽大的衣摆垂到她小腿："谷里阴气重，穿我的衣服能挡些侵蚀。"
奈落望着他腰间晃动的帝纹玉佩，忽然伸手按住："如果遇到危险——"
"我不会让你用回溯之瞳。"云澈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三天昏迷的风险，我担不起。"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帐内，吹得烛火左右摇晃。
两人的影子在帐布上叠成一团，像两株根系交缠的树。
青冥谷的入口藏在七重瀑布后。
奈落跟着云澈趟过齐腰深的寒潭时，鞋底触到了第一枚引魂钉——那是枚三寸长的青铜钉，钉身刻满镇邪咒，此刻却被阴气腐蚀得坑坑洼洼，钉尖还挂着半片碎指甲。
"苏悦的人来过。"她扯了扯云澈的衣袖，压低声音，"指甲是新的，最多半个时辰。"
云澈的法则之力漫过水面，潭底忽然浮出几具尸体。
他们穿着暗黑联盟的玄色劲装，心口都插着细如牛毛的冰针——那是苏家嫡系才会的"碎心针"，专破护体灵气。
"苏悦在清障。"云澈捞起一具尸体翻转，后颈处有个淡青的指印，"她用的是点穴手法，没下死手。"
奈落盯着那指印看了片刻，忽然蹲下身。
她的指尖掠过潭底的碎石，在一块棱角分明的青石上摸到几道划痕——是苏悦的暗号，三长两短，代表"前有三重幻阵，破阵口诀在第三块石下"。
"她真的想帮我们。"奈落将纸条塞进袖中，抬头时眼底浮起笑意，"至少...现在想。"
幻阵破得比想象中顺利。
云澈的法则之力像把锋利的刀，首接剖开了幻术的屏障；奈落的回溯之瞳虽未启用，却能在每处陷阱触发前半步，拽住云澈的衣角往左边偏半寸——那是她在幻境里"看"到的致命位置。
当两人站在山谷腹地时，月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前方一座用白骨堆成的祭坛。
祭坛中央，邪影穿着玄色道袍盘坐，双腿间的幽冥镜泛着幽蓝的光，镜中竟爬出无数半透明的手，正抓向他后颈的命门。
"他在引阴兵入体！"奈落的灵珠突然烫得惊人，"镜中那些是阴兵的残魂，正在吞噬他的生机！"
邪影的身体开始扭曲。
他的左半边脸还是原本的阴鸷模样，右半边却肿成青紫色，眼球从眼眶里凸出一半，像颗腐烂的葡萄。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浑浊的右眼扫过两人藏身的岩石："来得正好！
等我吞了这千军阴魂——"
话音未落，山谷西周突然爆起数十道黑影。
他们蒙着面，腰间挂着暗黑联盟的鬼面牌，手中的武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为首的高个修士甩出一串黑钉，钉身裹着腐毒，首取奈落咽喉。
"小心！"云澈旋身将奈落护在身后，帝纹玉佩发出金色流光，黑钉撞在光墙上"叮叮"作响，却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是暗黑十二煞里的'腐骨钉'周九。"奈落贴着他后背换气，瞥见左侧又有三道身影包抄过来，"他们是来拖延我们的！"
周九的笑声像夜枭般刺耳："仙帝又如何？
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
等邪影大人完成仪式——"
他的话被云澈的掌风截断。
法则之力化作无形刀刃，首接削断了周九的右臂。
血花溅在岩石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原来他的血里竟掺了尸毒，连石都都能腐蚀。
奈落趁机甩出腰间的飞针。
那是苏悦送的"千机针"，每根针尾都系着荧光粉，专破隐踪术。
果然，左侧的三道黑影现了形，其中一人的剑刚刺到云澈后背三寸处，就被他反手扣住手腕，腕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去祭坛！"云澈将重伤的修士甩向周九，拉着奈落往白骨堆跑去。
但暗黑修士像潮水般涌来，刀光剑影织成密网，每一步都要耗尽全力。
奈落的额头渗出冷汗。
她能感觉到，幽冥镜的蓝光越来越盛，邪影的身体己经完全，皮肤下凸起无数青黑色的手形，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而在她看不见的祭坛下方，地脉正发出沉闷的轰鸣——那是阴兵即将脱困的前兆。
"阿彻！"她拽住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急，"再快些！"
云澈的指尖掐进她掌心："撑住。"他的仙元开始沸腾，帝纹在眼底浮现，每一步都踏碎一片虚空，那些围上来的修士被法则之力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发出闷响。
就在两人离祭坛只剩十丈时，邪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的身体终于爆裂，无数阴魂从血肉里钻出来，像团黑雾般涌进幽冥镜。
镜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发出刺目的白光——
"仪式完成了！"奈落的灵珠在掌心烫出红印，"他现在...到底有多强？"
云澈没有回答。
他望着镜中浮现的邪影新身——那是具半人半鬼的怪物，左手是白骨，右手是腐肉，双眼泛着幽冥之火。
而在怪物身后，地脉深处传来千军万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暗黑修士的攻势突然一滞。
他们望着那怪物，纷纷单膝跪地："参见邪影大人！"
邪影的腐肉手抬起，指向奈落和云澈："杀了他们，我让你们都成为阴兵统帅。"
话音未落，山谷西周又涌来更多黑影。
这次不是十二煞，而是成百上千的暗黑修士，他们眼中泛着癫狂的光，举着武器朝两人冲来。
奈落握紧云澈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的仙元在疯狂流逝，帝纹的金光正逐渐黯淡。
而在他们前方，邪影的幽冥镜仍在吸收阴兵，镜面的白光几乎要刺瞎人眼。
"阿彻，"她轻声说，"如果等下我用回溯之瞳..."
"不行。"云澈的唇覆上她额头，"我不会让你冒险。"
但奈落知道，有些赌局，他们不得不赢。
她望着漫山遍野的敌人，望着逐渐成型的阴兵军团，忽然笑了。
"那我们就杀穿这条血路。"她说，"杀到他的镜前，杀到他的阵破。"
邪影的笑声混着阴兵的脚步声传来，像极了催命的丧钟。
而在这声浪中，云澈的帝纹重新亮起，奈落的回溯之瞳泛起幽蓝的光——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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