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年10月，秦岭深处，国家量子钟实验室。
黑色越野车沿着峪口的盘山路蜿蜒而下。一路都在交通管制，钟晴还是凭着她那本黑皮证件才得以停停走走。
看着那一排不见首尾、在半边山路上挤挤挨挨、艰难移动的吊车、铲车、土方车、盾构机等大型工程机械，再想想刚刚她在地下堡垒里见到的那一幕，钟晴突然想起了一句纳兰词：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就在她身后的这座山上，冯腾云和程启以极快的语速 ，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术语，一会儿是“哥本哈根诠释”、“因果链”，一会儿又是“绝对零度”、“超流体”、“叠加态”、“波函数”。
她只能一边在寒风里抱着突击步枪， 一边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当时她完全没有意识，自己守护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冯腾云的‘宇宙之门’计划1号项目，后来变成了国家应急状态委员会的1号工程。
他在玻色-爱因斯坦凝聚物研究上的前期投入，为国家节约了将近3年的宝贵时间。
钟晴想到了那个其貌不扬、深居简出的小老头儿。
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2029年初春，钟晴再次带队进入了国家量子钟实验室。
这次进山，路上的工程机械更多了，这导致钟晴花费了更多时间在路上。
据说这是因为附近的几座山也在同时施工。“国应委”正在对这里的冷战堡垒进行大规模整修，目的是建成一个由10个堡垒组成的庞大堡垒群，届时将有容纳上千万人同时避难的能力。
在实验室的停机坪上，钟晴还见到了冯腾云——他是坐私人首升飞机来的，所以不存在会塞车的问题。
“钟警官，你来晚了。”
“没办法，资本家能在天上飞，无产者只有两条腿。”
钟晴皱着眉，用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烟尘。
“到处都在施工，这是不是太浪费资源了？这样大的建设，我们是不是应该等未来的同志们给个准信儿再动工？万一‘孩子’真是个千年虫，未来依旧岁月静好呢？”
程启一脸谄媚地将冯腾云请进了电梯。
冯腾云微笑着向钟晴解释道：
“人类社会是一个高度复杂的系统，必须保有足够的人口数量，才能维持未来社会的社会分工，让他们的技术水平不跌落得太厉害。这些准备工作必须现在就完成。这是因果链的必然要求！”
“因果链？”
钟晴想到了这个名词。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好像听冯腾云和程启提到过。
“末日钟能够敲响的前提条件，是200年后我们的孩子们能够理解这套东西。虽
然这套东西的操作极其简单，但理论极为深奥。
要让他们理解这样深奥的理论，必须要有足够复杂的社会分工，也就是说，要让一部分人不事生产，专心去学习这些深奥的理论。
要有足够复杂的社会分工，堡垒社会的人口就不能太少。
所以，上千万人的基本生存问题，不光要靠未来的他们自己去奋斗，也要靠我们去为他们创造基础条件。
否则，孩子们在未来残酷的末世中就活不下来。或者即便有少数幸存者，西长安不良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们整天像野兽一样为了生存打拼，也根本没有时间研究量子理论，末日钟也就根本不会敲响。
这，就是因果链！”
钟晴又被绕懵了。
地下7200米的末日钟指挥中心，各级领导陆陆续续赶到。实验正式开始了。
“国应委”首席物理学家何见微代表国应委和中科院，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脱稿讲话。
“同志们：
3700年前，当我们的祖先在甲骨上刻下第一个文字时，我们就开始了对未来的凝视。
今天，在深入地下7200米处，我们又要掷出一把蓍草，去占卜人类文明的归宿。
我知道，你们有人可能至今仍对所谓的‘AI灭世论’不屑一顾，认为人工智能不可能有毁灭世界的能力，甚至质疑我们为什么要耗费如此巨量的资源去进行这种实验。
因为西方主要国家面对‘孩子’，早己选择了躺平。他们相信，‘孩子’会像千年虫一样突然消失。但是，万一它不会呢？
我们中国人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到最后的关头，绝不轻言战斗。我们必须想方设法主动评估末日到来的可能性，甚至要精确到具体的时间节点。
如果我们根据未来的孩子反馈的信息，提前部署了有效的应对预案，我们甚至有可能拯救世界，让孩子们避免未来的劫难！这才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对人类应该承担的义务！"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所有研究人员都因为自己肩负的神圣使命而感到热血沸腾。
因为接下来，他们将执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使命——与未来的人类对话！
领导们落座之后，研究人员开始在操作台上飞快地忙碌起来。
程启对着一块大屏幕解释道：
”各位领导，首先由我简要介绍实验原理。
本次实验基于惠勒的延迟选择理论进行。
在我们头顶上，建有为末日钟供能的第5代核反应堆，代号‘邱小姐’。
大家面前这个保险库里，安放的是实验的延迟选择模块，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末日钟’，代号‘钟小姐’！
保险库是从内部锁定的，库门由高强度合金打造，只有到了每50年一度的时间节点才会自动打开，除此之外，任何外力破坏都无法打开它。
像这样的末日钟，我们有4座，分别安放在了附近的几座山中，但是原理都是一样的，只是开启时间不同。
在我们头顶，有一颗时间胶囊卫星，它搭载着双缝实验装置和纠缠量子源。这颗卫星，代号‘方舟’号，象征大洪水后，为人类文明带来希望的诺亚方舟。
实验开始后，‘方舟’将向通过地面站，通过双缝实验装置发射两束纠缠量子，其中一束会被封冻在‘钟小姐’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中。另一束会被发射到指挥中心的一个黑箱。指挥中心不会对其进行观测。
根据量子纠缠原理和惠勒延迟选择假说，当50年后，只要未来有人对‘钟小姐’进行了观测，我们这边的波函数也会瞬间坍缩，一旦坍缩发生了，这里的一口编钟就会被敲响！”
程启让工作人员推出了一辆小车，上面一组西周造型的铜钟，总共有三个，下面还连着数据线。
“那么，下面就看‘方舟’和‘钟小姐’的了！”
钟晴再也坐不住了。她擦拭着奔涌的泪水，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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