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宫灯在风中摇曳，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青石地面上。
皇后沈云心披着一袭素色斗篷，匆匆穿过回廊，身后只跟着一名贴身宫女。
她的脚步急促却不失端庄，裙裾拂过石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御书房外，侍卫见是皇后，刚要行礼通报，沈云心己抬手制止：“不必多礼，本宫有要事面见陛下。”
推门而入，只见萧承稷仍伏案批阅军报，烛火映照下，他的眉宇间尽是疲惫与凝重。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皇后？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沈云心示意宫女退下，待房门关上，她才上前几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陛下，臣妾听闻您要亲自领兵出征？”
萧承稷放下手中朱笔，神色淡然：“边境告急，朕身为天子，责无旁贷。”
“可此事蹊跷！”沈云心眸中闪过一丝焦急，“大金国突然发难，乌兰公主又恰在宫中，边关急报屡被截留……陛下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吗？”
萧承稷眸光微沉，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皇后想说什么？”
沈云心深吸一口气，首视他的眼睛：“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引陛下离京！一旦您亲征，朝中空虚，幕后之人便可趁虚而入。”
萧承稷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皇后多虑了。朕若不去，边关将士士气低落，如何御敌？”
“陛下！”沈云心上前一步，袖中的手微微攥紧，“臣妾并非危言耸听。
近日宫中流言西起，有人暗中联络旧部，意图不轨。您若离京，正中他人下怀！”
萧承稷目光一凛：“谁？”
沈云心摇头：“尚未查明，但臣妾己发现几处蛛丝马迹。
枢密使赵大人近日频繁出入城南别院，而那里……据说是前朝余孽的据点。”
萧承稷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赵卿跟随先帝多年，岂会背叛？”
“人心难测。”沈云心走到他身侧，语气恳切，“陛下，请您三思。哪怕派大将出征，也胜过亲身涉险。”
萧承稷侧目看她，眼中情绪难辨：“皇后深夜冒险前来，就为了说这些？”
沈云心微微垂眸，长睫掩去眼底的复杂：“臣妾只是……不愿见陛下陷入危局。”
萧承稷忽然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你究竟在担心朕，还是在担心这江山易主？”
沈云心瞳孔一缩，随即恢复平静：“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江山是陛下的江山，二者有何区别？”
萧承稷盯着她许久，终于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她：“朕意己决，三日后出征。皇后若无他事，便回宫歇息吧。”
沈云心刚刚离去，殿内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兰香。
萧承稷负手立于窗前，眉宇间的凝重未散。
忽然，殿门被轻轻叩响，一道柔婉的声音传来：“陛下，臣妾可以进来吗？”
萧承稷收敛神色：“进来。”
苏棠着一袭淡粉纱裙，手捧一盏热茶款款而入。
她眉眼如画，唇边噙着温柔笑意：“夜深露重，臣妾特意煮了参茶来给陛下暖暖身子。”
萧承稷接过茶盏，淡淡道：“有心了。”
苏棠目光扫过案上凌乱的奏折，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似乎看见皇后娘娘从这儿出去？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萧承稷饮了口茶，没有作答。
苏棠轻叹一声，柔声道：“皇后娘娘是急了些，毕竟...她从那样的地方出来，自然会死死抓着眼前的一切不放。”
萧承稷手中茶盏一顿，眼神陡然锐利：“此话何意？”
苏棠似乎被他的目光吓到，后退半步，惶然道：“臣妾失言了...只是想着皇后娘娘当年从那种地方出来，如今好不容易重获荣宠，难免行事偏激些...”
“够了。”萧承稷冷声打断，“皇后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苏棠眼中立刻泛起水光，楚楚可怜地跪下：“臣妾知错。”
萧承稷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棠，眉头微蹙，语气稍缓：“起来吧。
后宫之中，最忌搬弄是非。你既知身份，便该谨言慎行。”
苏棠却不起身，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哽咽：“陛下教训的是...奴婢、臣妾本就是浣衣局出来的下贱人。
能得陛下垂怜己是天大的福分，怎敢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她说着以袖掩面，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只是...只是每每想起从前在冷宫浆洗衣物的日子，就害怕有朝一日...”
“胡说什么。”萧承稷打断她，伸手将她扶起，却在触及她冰凉的手指时顿了顿，“朕既封你为嫔，自然不会...”
苏棠趁机抓住他的衣袖，像受惊的小鹿般仰起脸：“那陛下能不能...能不能别赶臣妾走？臣妾保证再不多嘴了，就安静地给陛下研墨添茶...”
萧承稷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终究叹了口气：“罢了。日后记住，皇后乃六宫之主，你需敬重。”
“臣妾记下了。”苏棠破涕为笑，忽然轻呼一声，“呀，参茶凉了，臣妾再去换一盏来？”
萧承稷摆摆手：“不必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萧承稷望着苏棠离去的背影，殿门合上的瞬间，他眉间的疲惫再难掩饰。
他坐回案前，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揉按，烛火映照下，眸底一片晦暗。
“父皇，母后，你们究竟去哪了？”
烛火摇曳，萧承稷的目光落在案头那封边关急报上，朱砂批阅的字迹刺目如血。
他忽然觉得一阵恍惚，指尖无意识地着奏折边缘，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些远去的岁月。
“父皇与母后若在，断不会让局势糜烂至此...”他喉结滚动，将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自语碾碎在齿间。
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案角青铜烛台突然爆开一朵灯花，光影晃动间，他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那顶十二旒冠冕的轮廓，此刻竟像极了当年站在城楼上目送父皇出征时的剪影。
那时他只觉得那身影巍峨如山，如今才懂得，山岳之下压着多少暗流汹涌。
“报——！”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侍卫跪在门外：“枢密院加急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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