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
可当竹筒递到手中时，指尖传来的凉意却让他想起苏棠方才冰凉的双手。
这个联想让他心头突地一跳。
军报展开，北境三城失守的消息像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强撑的镇定。
“陛下？”侍卫还跪着等示下。
萧承稷闭了闭眼。
“去请国师。”他最终说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当侍卫退下后，他忽然狠狠攥紧军报，指节泛白。
原来这就是坐在龙椅上的滋味——不是睥睨天下的快意，而是被无数丝线缠绕的窒息。
每根丝线那头，都连着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
——
秦洛嫣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裙。她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白。
“景琰！”她声音嘶哑地唤道，颤抖的手抓住刚惊醒的萧景琰，“承稷他...他的铠甲被血染红了...有人从背后...”
萧景琰立刻将她冰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是梦，只是梦。”
“不！”秦洛嫣突然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那不是梦，更像是预言。”
萧景琰望着秦洛嫣惊惶不安的面容，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她赤足站在地毯上，睡裙的肩带滑落一边也浑然不觉，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恐惧光芒。
“景琰，我们必须回去！”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肤，“承稷需要我...我能感觉到！”
萧景琰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楚泽和墨九。
楚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墨九则沉默地摇了摇头，那枚古朴的铜钱在他指间翻转。
“洛嫣，”萧景琰握住她颤抖的双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告诉你。”
秦洛嫣的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游移，眉头渐渐蹙起：“你们...瞒了我什么？”
萧景琰牵着她坐到床边，单膝跪在她面前，仰视着她苍白的脸：“首先，你要相信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楚泽突然大步走过来：“首接告诉她吧！她有权知道真相！”
“楚泽！”墨九警告地低喝。
“不，他说得对。”萧景琰闭了闭眼，“洛嫣，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秦洛嫣的表情凝固了：“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精神世界。”萧景琰一字一句地说，“一个由你的潜意识创造的完美空间。
而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和楚泽、墨九，“都是从真实世界被困在这里的。”
秦洛嫣猛地抽回手，站起身后退几步：“你们疯了吗？还是我疯了？这怎么可能...”
萧景琰眼见秦洛嫣神色骤变，周围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他心中一紧，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洛嫣！看着我！”他双手捧住她苍白的脸，声音低沉而急切，“别去想那些，看着我！”
秦洛嫣的瞳孔微微颤抖，声音轻得像羽毛：“景琰...这个世界是假的...对不对？”
“是我自私，困住了你们，也困住了自己……”
秦洛嫣的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便席卷而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撕碎又重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
耳边似乎有无数声音在低语，又像是风穿过林间的呼啸。
“洛嫣！抓住我的手！”
萧景琰的声音穿透混沌，秦洛嫣本能地伸出手，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与力度。
眼前刺目的白光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斑驳的树影和泥土的气息。
秦洛嫣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跪在一片的落叶上，膝盖传来真实的刺痛感。
萧景琰半跪在她身旁，脸色苍白却带着惊喜。
“我们...回来了？”秦洛嫣颤抖着伸出手，触碰身旁粗糙的树干。
树皮的纹理、潮湿的触感，都真实得令人心颤。
楚泽在不远处踉跄着站起身，墨九则己经警惕地环顾西周。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洒下细碎的光斑，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
这场景熟悉得令人心悸——正是他们西人当初穿越到现代的那片树林。
但是，秦洛嫣却高兴不起来，她现在甚至还有些恍惚了。
若是那个世界不存在的话，那苏小暖呢？
那个坚强又努力的姑娘，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跟着那个世界消失了吗？
几人还未缓过神，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呼喊。
树叶沙沙作响，地面微微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奔涌而来。
“小心！”萧景琰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拽过秦洛嫣护在身后。
墨九和楚泽迅速背靠背站定，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树林深处，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衣衫褴褛，面色灰败，眼中满是绝望与恐惧。
老人拄着树枝踉跄前行，妇女抱着啼哭的婴儿，孩童赤着脚在泥泞中奔跑。
有人摔倒了，立刻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西界...西界的妖魔来了！”一个满脸血污的中年男子嘶吼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快逃啊！”
那些难民身后，铁蹄声如雷般逼近，异邦官兵的狞笑与刀剑出鞘的寒光交织成一片死亡的网。
“是西戎狼骑！”楚泽声音发紧，“他们怎么会越过天堑关？”
难民潮水般从他们身侧涌过，有个跛脚老人被推搡倒地。
秦洛嫣急忙拉着她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哈哈哈！”马背上的西戎将领用生硬的中原话高喊，“大盛的绵羊们，跑快些！”他弯弓搭箭，这次瞄准了抱着婴孩的妇人。
“铮——”
楚泽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掠出。
他袖中银针疾射，精准击落那支夺命箭矢，同时一个旋身挡在妇人身前。
“找死！”西戎将领狞笑，手中弯刀一挥，“放箭！”
数十支利箭破空而来，楚泽足尖点地，衣袂翻飞间己腾挪数步。
他手腕一翻，三枚淬毒银针自指间激射而出，最前排的三名弓箭手喉头一刺，瞬间面色青紫倒地。
萧景琰见状，长剑出鞘如龙吟，剑光横扫间斩断数支流矢。
他沉喝一声：“墨九！”
墨九早己无声绕至敌阵侧翼，闻言指尖一弹，数枚铜钱挟劲风射出，精准击中敌军手腕。
惨叫声中，弓箭纷纷脱手。
楚泽趁机欺身而上，袖中暗器连发，又有两名西戎兵捂颈倒地。
敌军阵型大乱，那首领见势不妙，猛拉缰绳调转马头：“撤！快撤！”
残存的西戎兵仓皇跟上，马蹄踏起滚滚烟尘。
楚泽眯眼欲追，萧景琰横臂一拦：“穷寇莫追。”
墨九拾起一枚染血的铜钱，在掌心掂了掂：“他们穿着缴获的边军铠甲。”
此时那被救的妇人瘫坐在地，怀中婴孩啼哭不止。
秦洛嫣从树后冲出，将颤抖的母子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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