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染白了宫墙下的瓦当，沅舒倚在金丝楠木榻上，看着铜镜里自己圆滚如西瓜的肚子，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隆起的弧度。三胞胎在腹中肆意伸展，常常顶得她肋骨生疼，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窗棂外传来更鼓声，己是戌时三刻，她艰难地想要翻个身，却疼得额角沁出细汗，绣着并蒂莲的寝衣很快被冷汗浸透。
“娘娘别动！” 赵嬷嬷闻声从外间疾步而入，慌忙扶住她的腰，“老奴去叫太医！” 沅舒虚弱地摇头，声音沙哑：“不过是寻常胎动，莫要惊动太医。” 话音未落，寝殿门突然被推开，带着寒气的夜风卷着雪粒扑进来。萧逸钦大步跨进，玄色龙袍下摆沾满雪水，发间还凝着冰晶。
“舒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粗糙的手掌贴住她泛红的脸颊，“听说你一下午没进食？” 沅舒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这几日早朝后他总要抽空来陪她用膳，心中泛起酸涩：“腹内太满，实在吃不下。” 萧逸钦抿紧薄唇，转身从食盒里取出青瓷碗，碗中银耳羹还冒着袅袅热气：“太医说这是润肺安胎的，多少尝两口？”
他亲自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送到她唇边。沅舒张嘴时，瞥见他虎口处的伤痕 —— 那是昨日为她剥核桃时被夹破的。她含住银耳羹，甜丝丝的味道里混着心疼，咽下后轻声道：“陛下日理万机，不必总为我这般操劳。” 萧逸钦将碗放在矮几上，突然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在我心里，你和孩子比江山社稷更重要。”
窗外风雪渐急，萧逸钦解下大氅裹住她，又将她的双脚轻轻抬起，放在自己膝上。温热的掌心贴着她青紫的脚踝，一下又一下地揉捏：“太医说用艾叶水泡脚能消肿，明日便让御膳房备着。” 沅舒望着他低垂的眉眼，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可此刻他褪去帝王的威严，只是个满心满眼都是妻子的寻常丈夫。
更漏声滴答作响，萧逸钦忽然起身：“你且稍等。” 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个冒着热气的铜炉。他掀开锦被，将铜炉垫在她后腰：“方才让小德子从暖阁取来的，暖些了吗？” 沅舒感受着后腰传来的暖意，腹中的躁动似乎也平息了些。她伸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逸钦，你手都冻僵了。”
萧逸钦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呵气：“幼时在军中，再冷的天也熬过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影，语气里满是自责，“倒是你，怀着三个孩子，连觉都睡不安稳……” 话音未落，沅舒突然痛呼出声，三胞胎像是在腹中同时发力，她蜷缩起身子，冷汗浸湿了枕巾。
“舒儿！” 萧逸钦脸色骤变，抱起她冲向寝殿外。寒夜中，他的脚步声惊起廊下的铜铃，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宫苑里回荡。太医院的灯火彻夜未熄，太医们围着床榻会诊，萧逸钦紧握沅舒的手站在一旁，听着她压抑的呻吟，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陛下，皇后娘娘这是双胎胎位不正，压迫了血脉。” 院首擦着额头的汗，“需得每日按摩，才能缓解疼痛。” 萧逸钦二话不说，卷起袖口：“教朕如何做。” 当夜，他守在床前，照着太医的指点，用掌心的温度轻柔地为她按摩。沅舒迷迷糊糊间，听见他低声哼唱着儿时的歌谣，沙哑的嗓音混着窗外的风雪，成了最安心的摇篮曲。
此后的日子，萧逸钦索性将奏折搬到了端舒殿。批奏时，他会时不时抬头望向榻上的沅舒；遇上紧急军情，也会抱着奏折坐在她床边商议。一日午后，沅舒半梦半醒间，听见楚璃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陛下，御史台又有人弹劾您耽于后宫……”
“住口！” 萧逸钦的声音冷得能结冰，“若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好，朕要这江山何用？” 沅舒睫毛轻颤，心中泛起暖流。她轻轻唤了声 “逸钦”，男人立刻放下奏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榻前：“可是哪里不舒服？”
沅舒摇摇头，伸手抚摸他消瘦的脸颊：“有你在，再疼也值得。” 萧逸钦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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