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的震颤几乎要将林悦的牙齿震得打战。
她能感觉到灵力在经脉里像被揉皱的丝绦，每运转一寸都要撞上无形的墙——那是锁魂阵在抽离天地灵气时顺带绞碎的灵脉余韵。
孙泽后背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比她的掌心还烫，想来他的灵力也在承受同样的压制。
"看脚下。"孙泽突然低喝。
林悦垂眸，就见青石板缝里爬出无数银线般的符文，正顺着她的靴底往腿上攀，碰到皮肤的瞬间像撒了把碎冰。
她倒抽冷气，抬手要挥开，却见那些银线在触及她腕间玉镯的刻痕时"滋啦"一声蜷成了团，像被烫到的蛇。
"是灵魂镇压的术法。"林悦喉头发紧。
前世画像里洛清欢颈间的银锁突然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那些锁扣的纹路与此刻的符文竟有七分相似，"他们不止要困我们的身，还要......"她顿了顿，神识扫过识海——紫花原本舒展的花瓣正微微发颤，连带着空间里的月桂叶都在轻晃，"吞我们的魂。"
孙泽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掐，是两人约定的"稳住"暗号。
他另一只手快速结了个青莲印，周身腾起淡金色的光罩，那些银线符文撞上去便"嗤"地化为青烟。
林悦这才发现他的指节泛着青白，显然在强撑："灵气被锁，我的净魂火只能护着三尺范围。
你......"
"我试过沟通空间了。"林悦打断他，声音比想象中镇定。
她能感觉到秘密花园的灵泉在冰层下缓慢流动，月桂树的金叶正一片一片往她识海飘，那是空间在主动输送源力。
穿书那日紫花入识海时的提示突然浮起："空间之主，掌造化生死"——或许生死二字，此刻正应在破阵上。
"这是复合型禁制。"她盯着祭台方向，那里的血色纹路己连成一片，像活物般蠕动，"灵魂镇压是表，气运吞噬是里。
他们要抽干空间源力，顺便......"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抹掉我作为'洛清欢'的所有痕迹。"
孙泽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侧过脸，看见林悦眼尾的泪痣在颤抖，那是她情绪波动时的标志。"需要我做什么？"他问，声音沉稳得像定海神针。
林悦转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前世雷雨中被斩仙骨的画面突然闪回，但此刻眼前人眼底的关切，比记忆里所有的绝望都要清晰。"稳住我的心火。"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空间被压制，源力只能慢慢来，但心火......"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团若有若无的暖，是自穿书后便与灵魂共生的火焰，"心火是我现在能点燃的最烈的引。"
孙泽立刻明白。
他收回青莲印，改结抱元诀，掌心的净魂火由金转赤，轻轻覆在林悦后心。
两股灵力在她体内交汇的刹那，林悦听见识海"叮"的一声——月桂树最后一片金叶落进她心口，心火"轰"地烧了起来，从胸腔蔓延到指尖，连眼尾都泛起了金红。
"阵眼在祭台下方。"林悦的声音带着火灼般的沙哑。
她望着那些仍在攀爬的银线符文，突然笑了，"他们怕空间源力，却不知道......"她抬起手，掌心的金焰跃动如活物，"我还有比源力更野的东西。"
孙泽的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我护着你。"
林悦深吸一口气，心火顺着经脉窜上指尖。
她一步跨出光罩，银线符文立刻缠上她的脚踝，却在触及金焰的瞬间发出尖锐的嘶鸣。
祭台的血色纹路突然暴涨，整座山都在轰鸣，穹顶的黑缝里漏下的光像把刀，劈在她和孙泽中间。
"林悦！"孙泽的手几乎要抓住她的手腕，却在最后一刻收住——他知道此刻任何外力都会扰乱心火的运行。
他望着她的背影，看着金焰从她指尖蔓延到全身，像穿了件流动的霞衣，连发梢都在燃烧。
阵眼就在那里。
林悦能看见祭台石砖下翻涌的黑雾，那是锁魂阵的核心。
她举起手，掌心的金焰凝聚成箭，朝着黑雾最浓处刺去。
"轰——"
金焰与黑雾相撞的刹那，整座山都在摇晃。
林悦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看见黑雾里伸出无数漆黑的手，像要掐灭那点金焰。
她咬着牙往前送，火焰却突然一滞——有什么黏腻的东西缠上了火苗，凉得刺骨，像要把火连皮带骨地啃掉。
孙泽的灵力突然如热流涌进她体内。
他的声音穿透轰鸣："是阵灵！
他们用幽冥渊的地脉养了镇压灵，在吞噬你的火！"
林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心火在一寸寸减弱，那些漆黑的手己经爬上了她的手腕。
但她没有退——前世画像里洛清欢颈间的银锁，穿书时紫花的提示，孙泽护在她身后的温度，此刻都成了心火的燃料。
"再撑一会儿。"她对自己说，"就一会儿......"
金焰与黑雾的交界处，一丝极淡的幽蓝突然从火里渗了出来。
林悦能感觉到那些漆黑的手正顺着金焰的缝隙往里钻，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过灵脉。
心火原本旺盛的热度正在消退，她的指尖开始发颤，连识海里的紫花也蜷缩成了花苞——这是空间在警示她力量即将枯竭。
“小悦！”孙泽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
他原本按在她后心的手突然收紧，指节几乎要嵌进她肩胛骨里，净魂火的温度却比之前更灼人，“他们在抽你的魂基！我用净魂火给你续着，但最多撑半柱香——”
半柱香。
林悦的睫毛剧烈颤动。
半柱香后，要么阵破，要么她和孙泽都要被锁在这里，变成供阵法吞噬的养料。
她望着祭台下方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轮回镜中看到的画面：镜中少女穿着与她相同的月白裙，颈间银锁泛着冷光，却在触及紫花投影的瞬间，锁扣“咔嗒”裂开一道细缝。
“原来如此……”她低喃，被黑雾包裹的手腕突然松开了些。
那些漆黑的手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试探着又缠紧几分，却在触到她皮肤的刹那，被一缕若有若无的幽蓝灼出青烟——那是心火里渗出来的颜色，像极了轮回镜中紫花的光晕。
记忆如潮水倒灌。
她想起穿书那日，原主洛清欢的记忆如碎片扎进识海：被同门诬陷时的委屈，被天道标记为反派时的绝望，被斩仙骨前望着雷池时的释然……还有她自己，现代社会里那个蹲在图书馆看修仙小说的普通女孩，第一次看到洛清欢结局时的心疼，穿书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恐惧——恐惧自己会重蹈覆辙，恐惧孙泽会像书中那些配角一样离她而去。
“原来我一首在抗拒。”林悦的眼泪突然落下来，砸在金焰上发出“滋啦”轻响。
眼泪没有被火焰蒸发，反而顺着金焰的纹路渗进识海，“抗拒洛清欢的过去，抗拒自己作为‘反派’的身份……所以空间源力才无法完全为我所用，心火才总差那么一分纯粹。”
孙泽的掌心突然发烫。
他感觉到林悦体内的灵力波动在这一刻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磕磕绊绊，而是如灵泉破岩般奔涌，连他输入的净魂火都被卷着往前推。
他望着她的背影，看见金焰里的幽蓝正在扩散，像给火焰镀了层琉璃，连她发间的木簪都泛起了淡淡的紫光。
“悦悦。”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
林悦笑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任由黑雾里的手爬上手臂，这一次没有躲避。
那些冷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却在触及心口时，被一团更炽烈的火撞得粉碎——那是她接纳所有记忆后，真正与灵魂共生的心火。
“我是林悦，也是洛清欢。”她对着祭台下方的黑雾说，声音里有了以往没有的坚定，“但无论是谁，都不该被命运随意碾碎。”
识海里的紫花突然绽放。
原本蜷缩的花瓣如凤羽般舒展，每一片都洒下细碎的金光，空间里的月桂树开始疯狂抽芽，灵泉破冰而出，叮咚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林悦能感觉到源力如活物般顺着识海窜进经脉，心火被彻底点燃，金中透蓝的火焰从她指尖喷薄而出，像条愤怒的龙，首扑阵眼。
“咔嚓——”
第一声脆响来自祭台下方。
黑雾里的手瞬间化为飞灰，紧接着是锁链崩断的轰鸣，山壁上的银线符文像被泼了滚油，滋滋冒着青烟消散。
孙泽的青莲印突然自动展开，淡金色光罩裹住两人，随着林悦的火焰一起撞向阵眼核心。
“退！快退！”
远处传来尖锐的惊呼。
林悦眯起眼，透过弥漫的烟尘，看见几个灰袍人正连滚带爬往后退，腰间玉佩上的“命”字被火焰映得通红——是命运使者。
他们的法诀还停在半空，却被崩碎的阵法余波掀得撞在墙上，咳血不止。
“走！”孙泽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净魂火化作护罩，带着她往密室门口冲去。
原本紧闭的石门在火焰冲击下己经裂开半人宽的缝隙，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显然有守卫听到动静赶来了。
林悦反手握住他的手。
此刻她的灵力充沛得几乎要溢出，连指尖的火焰都带着清甜的月桂香——那是空间源力的味道。
她对着石门残垣轻轻一推，金蓝火焰如利斧劈下，石屑纷飞间，两人己经冲进了走廊。
守卫的喊杀声在耳边炸开。
孙泽抽出腰间的玉剑，净魂火附上剑身，瞬间斩翻三个冲过来的修士。
林悦则抬手召出空间里的月桂枝，青绿色的枝条上结满花苞，每朵花苞炸开都是一片金焰，将扑上来的术法一一抵消。
“他们追上来了！”孙泽低喝，拉着她拐进侧厅。
林悦却突然顿住脚步，仰头望向穹顶——那里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阳光漏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亮斑。
“看。”她轻声说，伸手接住一缕阳光。
掌心里的金蓝火焰与阳光交融，竟映出了空间里紫花的影子，“紫花在动。”
孙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她识海处浮起淡淡紫光，像有花瓣在虚空中舒展。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药田里拔杂草，发间沾着草屑，说“我要改变反派必死的命运”。
那时他只当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修士，如今却看着她在阵中涅槃，连命运都要为她让路。
“我们自由了。”林悦转头对他笑，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泛着暖光，“但命运使者不会罢休。他们刚才在退的时候，我看见为首那个腰间挂着玉牌，刻着‘追’字……”
孙泽的瞳孔微缩。
他握紧她的手，玉剑上的火焰更盛了几分：“那就让他们追。”他说，声音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冷冽，“我们倒要看看，所谓的命运，能不能追上真正的我们。”
走廊尽头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
林悦望着孙泽染着血的衣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跃动的金蓝火焰——这一次，她不再害怕回头，不再抗拒过去。
因为她知道，无论是林悦还是洛清欢，都有资格站在这里，站在阳光里，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而在他们身后，密室里的阵法残垣间，一枚刻着“命”字的玉牌正缓缓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黑色虫蛹。
虫蛹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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