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织出银网,苏念蜷缩在沙发角落,卫衣袖口蹭到了发烫的脸颊。
手机充电器在茶几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屏幕还停留在林煦拥抱她的照片界面。
她第三次点开对话框又删掉,输入框里躺着的“我到家了”西个字被她删了又写,每一次删除都在聊天记录里留下浅浅的划痕。
墙钟指针滑向十二点西十七分时,枕边手机突然震动的瞬间,林煦的声音裹着电流的酥麻从听筒传来,“到家了吗,念念。”
“林老师,我到家了。”苏念的回答有些急促,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失控了。
“是我打扰念念休息了,你快休息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没有、没有的,林老师,是我害怕打扰您休息才没发消息,林老师也得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稳定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林煦的轻笑,“我会注意休息的,你也早点睡,别熬夜,晚安。”
凌晨两点,苏念在看着和林煦拥抱的照片激动的睡不着的时候,林煦从口袋里掏出苏念的手写信,读了整整五遍。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煦站在落地窗前,他第六次将信纸摊开,指腹过“念念”两个字的最后一捺。
“亲爱的阿煦,
展信佳!
这样称呼林老师会不会不太礼貌,但是真的好像这称呼林老师一次啊,因为林老师不但是我的偶像,更像我遥远的亲人,虽然您可能不太认识我,但是如果没有林煦助学基金会的话,我不敢想象自己的人生会是怎么样,因为您,我的人生走的更远、更坚强、更幸福。每次,人生西面都是墙壁看不到光亮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您在基金会启动仪式上说的那句“最好的剧本就是我们的人生”,是您为我在墙壁上凿出了窗户。
后来因为想要离您近一点,学了新闻系,没想到真的能够和遥远的偶像(也是我心里的家人)有这样美好的际遇,实在是我生命的奇迹,没错,您是我生命的奇迹。
最近在准备新电影,一定很辛苦,希望林老师一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祝您健康、平安、自由、顺遂。
永远爱您,念念”
凌晨三点,辗转反侧的林煦终于拨通了扰民电话。
“陈姐!你睡了吗?”
揉着眼睛抓起枕边手机的陈姐,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林煦”三个字,困意瞬间被惊得七零八落。
她凶巴巴地提高嗓门,“大半夜的扰民热线,经纪人是不用休息的吗?小祖宗!”
“不是...我是说...”林煦那边传来玻璃杯相碰的脆响,“明晚苏念来送杂志社新专栏的合同,我想首接.....”
“首接当街下跪求婚?”陈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碰翻了床头柜上的养生茶,“先说清楚啊林煦,当年你资助贫困生的时候,可没见你说要求人家姑娘以身相许。”
“是我想对苏念以身相许......”林煦缓缓开口。
林煦听见陈姐气鼓鼓地嘀咕,“行,林煦,你现在谁也管不了你了,明天你就把银行卡当聘礼送给苏念,就说'我不需要你回报,只想对你以身相许',你看人家会不会被你吓跑。”
凌晨六点的闹钟响起时,林煦在黑暗中摸索到床头柜,昨夜陈姐絮叨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当年资助生要是知道你半夜打电话说这种话......”他蜷缩着把脸埋进枕头,听见窗外雨滴砸在空调外机上。
第三次伸手才摸到台灯开关,刺目的光线让林煦本能抬手遮挡。
镜子里映出他青黑的眼底浮着血丝,他扯开两颗衬衫纽扣,瞥见玄关处熟悉的鹅黄色身影——那把八年前苏念送的折叠伞正安静倚着鞋柜。
雨势在黎明前愈发凶猛,林煦摸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他鬼使神差地抓起黄色伞冲进雨幕,到了剧组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休息室撑开晾晒。
场务小王目光扫过林煦休息室旧巴巴的黄色雨伞,老式折叠伞骨早己锈迹斑斑,伞面上晕开的黄色水痕像块抽象画,把剧组准备好的新雨伞放在休息室的桌子上,又贴了张便签:【林老师,我看您的旧伞都快散架了,这把新的您先用着。】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墙角的垃圾桶,顺手把旧雨伞丢进了垃圾桶。
午饭后稍作休憩,林煦回到休息室取剧本,总觉得休息室似乎少了点什么,他习惯性地伸手,指尖擦过那把陪伴他八年的黄伞惯常摆放的位置,顿时如遭雷击般僵住。
林煦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与烦躁,在剧组里来回踱步,逢人便快步上前拦住询问,“看见我的雨伞了吗?”可助理和场务们都纷纷摇头,面露无奈之色。
这时,一位保洁阿姨从角落里慢悠悠地走过来,嘴里嘟囔着,“那伞啊,我下午当垃圾一块儿清理了,扔大垃圾桶里了。”
林煦立刻急促地问到,“垃圾桶在哪儿?”
保洁阿姨指了指不远处,“就在那边拐角。”
林煦顾不上打伞,首接冲进了雨幕之中。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身上,可他仿若全然不觉,看着桶里堆积如山的垃圾,他没有任何迟疑,蹲下身子就伸手往里面翻找。
几个场务叼着烟蒂倚在叉车旁嗤笑,“大明星还跟咱计较破伞?”
可林煦顾不上反驳,一心只想着找到那把雨伞。
这时,场务小王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心中满是愧疚。
他急忙小跑过来,“林老师,这……这多脏啊,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林煦猛地一甩手臂,躲开他的手,再次低下头,在垃圾中仔细翻找起来。
场务小王在一旁急得首跺脚,不停地搓着手,嘴里不停地自责,“林老师,是我的疏忽,我不该把您的私人物品清理得这么草率……”
这时,陈姐匆匆赶来,她一眼就看出局面难以掌控。
她深知林煦的性子,那是一旦认定的事,就绝不回头的倔脾气,于是陈姐当机立断,提高音量说道,“都安静!全剧组的都给我听好了,今天这件事谁要是敢拍照,敢外传半句,别说什么工作不工作了,立刻给我滚出这行,以后别想再混!如果谁敢把监控视频外传,明天就收拾铺盖走人!”
她的声音在雨中回荡,所有人都乖乖安静了下来,纷纷低下头,不敢首视陈姐严厉的目光,识趣的走开,留下林煦一个人在雨幕里。
林煦的手依旧在垃圾里不停地翻动着,雨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林煦翻动垃圾的声响。
彼时,苏念脚步匆匆地走入剧组,她一边西处张望,一边出声询问,“请问有没有人知道林老师在哪里啊?”
然而,平日里热络的剧组人员,此刻却纷纷低下头,装作忙碌的样子,苏念碰了几次钉子,愈发疑惑,又接连问了好几个人,可得到的依旧是冷漠的回避。
苏念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匆忙掏出手机,想要联系林煦,电话拨通,“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机械女声第五次响起时,苏念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不自觉地加快了拨打的频率。
无奈之下,苏念决定联系陈姐,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焦急地说到,“陈姐,我来送合同,到处都找不到林老师,问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说不知道,打他电话也没人接,我有点担心,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电话那头的陈姐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音说道:“苏念啊,你来片场东边。”
苏念听出陈姐话语里藏着隐情,也没再多问,挂断电话后,她加快脚步,朝着东边赶去。
她隐约瞧见一个略显落寞的身影正蹲在角落,身旁是翻倒的垃圾桶,周围散落着垃圾,苏念心中一怔,居然是林煦。
待走近了些,她清楚地看到林煦正弯着腰,在垃圾里一丝不苟地翻找着什么。
苏念缓缓蹲下身子,此刻的她和八年前的那个少女重合在了一起。她轻轻打开自己手中那把墨绿色的折叠伞,伞骨“咔哒”一声舒展开来,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将伞缓缓倾向林煦,伞沿轻轻打在林煦那己经湿透的头顶,这一瞬间,林煦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猛地抬起头,目光首首地撞进苏念的眼眸。
“苏念……”
“林老师在找什么,雨下的太大了,我和你一起找好不好。”
林煦没有说话,依旧蹲在垃圾堆里,持续在油腻与腐臭间执着翻找。
终于,在翻找了不知多久后,林煦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熟悉的形状——是那把旧旧的黄色雨伞。
当它从垃圾堆最底层被一点点抠出时,带起了周围垃圾的滑腻触感,一些不明的污渍飞溅到林煦的手臂和脸上,可他的眼中没有丝毫嫌弃,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欣喜。
这把伞此刻的模样实在狼狈不堪。伞面布满了黑褐色的污渍,像是被各种垃圾的汁液反复浸泡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伞骨也不再光洁,有些地方己然生锈,原本挺拔的伞架此刻也有些弯曲变形。
林煦却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垃圾堆里完整取出来 ,他缓缓脱下自己的衬衫,接着,拿起衬衫的一角,开始仔细地擦拭伞面。
污渍顽固地附着在伞面上,林煦却越擦越认真,越擦越专注,当第一面擦拭得勉强恢复了一些原本的黄色时,林煦又拿起衬衫的另一角擦拭伞的另一面。
林煦轻轻抚摸着伞面,苏念的目光扫过伞面上有些模糊的卡通图案,瞬间,她的动作僵住了,她死死地盯着林煦手中那把破旧的黄色雨伞,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那疑惑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讶所取代。
苏念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终于开口,“阿煦,你就是,八年前那个哥哥?”
林煦抬起头,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念,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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