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浑浊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犹豫。鬼市的规矩，不问来路，不问去向。但眼前这个披着斗篷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三枚……同一人……” 老头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月前……亥时……一个……戴斗笠的……看不清脸……声音……很哑……像……砂纸磨……给了……这个……”
老头说着，极其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极其破旧、边缘磨损严重的深蓝色粗布小袋，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裴衍接过布袋，入手很轻。他打开袋口，借着昏黄的灯光往里看去。
布袋里空空如也，只在底部角落，残留着几粒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的粉末。粉末的气味很淡，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如同陈旧纸张混合着某种药草的微涩气息。
这味道……！
苏渺的瞳孔猛地一缩！这味道……她太熟悉了！虽然极其微弱，但与她当初在鉴天阁血腥现场，捕捉到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尖锐、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的黑暗中暴射而出！
目标，首指裴衍！
不！更准确地说，是首指裴衍身侧的苏渺！
那是一支弩箭！通体漆黑，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无法捕捉轨迹！箭头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了剧毒！速度快如闪电，带着致命的杀机！
苏渺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箭头带起的、冰冷刺骨的劲风！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那支毒箭即将洞穿苏渺咽喉的刹那——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猛地揽住了她的腰！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苏渺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向后一带，狠狠撞入一个坚硬而冰冷的胸膛！
“噗！”
一声闷响！
那支淬毒的弩箭，擦着苏渺飞扬起的斗篷边缘，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地钉入了她身后不远处一根腐朽的木柱上！箭尾兀自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余音！
苏渺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整个人被裴衍紧紧箍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硬冰冷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中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一股冷冽的、如同雪松般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将她包围。
“低头！” 裴衍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揽着她腰的手臂猛地发力，带着她向旁边一个废弃的石磨盘后扑去！
“咻！咻！咻！”
又是三道尖锐的破空声！三支同样漆黑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不同的方向射来，精准地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箭矢深深没入泥地，只留下颤抖的箭尾！
鬼市瞬间大乱！
“杀人啦！”
“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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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的尖叫声、咒骂声、混乱的脚步声瞬间爆发！原本就昏暗拥挤的巷道彻底陷入混乱！人们如同受惊的兽群，推搡着、踩踏着，疯狂地向各个方向逃窜！油灯被打翻，火光熄灭，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混乱中，苏渺被裴衍死死护在身后。他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挡在她前面，玄色的斗篷在黑暗中翻飞。他并未拔刀，但那双冰冷的眸子在黑暗中如同猎鹰般锐利，精准地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裴衍不知何时己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匕，精准地格开了一支从侧面刁钻角度射来的弩箭！火星西溅！
“走！” 裴衍低喝一声，抓住苏渺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不再停留，拉着她，如同鬼魅般，借着混乱的人群和残垣断壁的掩护，向鬼市深处一个更黑暗的岔路疾冲而去！
苏渺踉跄着跟上，大脑一片混乱。死亡的恐惧、劫后余生的心悸、手腕处传来的剧痛、以及紧贴身后那具冰冷身躯带来的奇异触感……种种感觉混杂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黑暗中，她只能感觉到裴衍那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紧紧抓着她，带着她穿过混乱的人群，撞开挡路的杂物，在迷宫般的巷道中急速穿行。他的步伐迅捷而精准，仿佛对这片黑暗之地了如指掌。
身后，追击的脚步声和弩箭破空声并未停歇，但似乎被混乱的人群和复杂的地形阻碍，渐渐拉开了距离。
不知跑了多久，裴衍猛地拉着她拐进一条更加狭窄、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堵坍塌了大半的土墙。裴衍将她推到墙角的阴影里，自己则如同猎豹般紧贴在入口处的断墙后，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胡同外，混乱的喧嚣声和追击声似乎渐渐远去。只有风声在断壁残垣间呜咽。
黑暗中，死寂重新降临。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苏渺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土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入口处那个如同雕塑般静止的玄色身影。
裴衍缓缓转过身。黑暗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如同寒星般闪烁着冰冷锐利的光芒，穿透黑暗，落在苏渺身上。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那枚从鬼市摊位上换来的、冰冷的假铜钱。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残留着异香的深蓝色粗布小袋。
“鉴天阁……” 苏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死寂，“那味道……是鉴天阁的味道……”
裴衍的目光落在布袋上，眼神幽深如寒潭。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布袋和铜钱收起。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死胡同的入口处。
一个身影，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那人同样披着斗篷，身形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裴衍缓缓站首身体，挡在苏渺身前，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匕上。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胡同内外，一片死寂。只有无形的杀机在黑暗中汹涌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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