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冰棱折射着正午的日头,将"招杂工,包三餐供冬衣"的招工告示照得锃亮。依萍裹紧磨出棉絮的旧大衣,百乐门的烫金海报从怀里滑落半截,高跟鞋在告示前踩出个犹豫的旋涡。
"瞅啥呢妹子?"苏小小叼着炸麻团掀帘出来,芝麻顺着嘴角往下掉,"咱这儿可比百乐门实在——"她指尖弹飞海报上"月入百元"的浮夸标题,"唱歌能暖胃还是能抗饿?"
依萍的绢帕在冻疮上打了个转:"杂工要做什么?"
"擦八仙桌得用太极云手,"苏小小突然摆出白鹤亮翅的架势,"上菜要稳!"她甩出块枣红围裙,襟前绣着"东北一姐"的金线字,"哈哈,开玩笑的。手脚麻利就行,冬衣是员工服,工资按照营业额40%提成日结,干满半月再送五颗酸菜!"
进门抬眼正撞见如萍端着酸菜包子的蒸笼从后厨转出来——
"陆家己经穷到要大小姐抛头露面了?"依萍倚着门框冷笑,绢帕在冻红的指尖绞成麻花。如萍腕上的翡翠镯子滑到案板边缘,在晨光里泛着冷绿的涟漪:"总好过某些人连件像样冬衣都置办不起。"
“哎哎哎,以后都是同事了,火药味收收啊。”苏小小站到两人中间左右转头,“我是老板,听我的!”
依萍的绢帕在榆木桌角拂过,留下道浅灰的尘痕:"陆如萍都能掌勺,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她丹凤眼扫过如萍缠着纱布的指尖,抓起抹布往酸菜缸沿一蹭,"擦桌子可比应付某些人的假殷勤简单。" 依萍别过头,瞥见对方虎口处烫出的水泡。
后厨飘来焦香时,依萍正用俄式唱腔报菜名。"酱大骨一份——"她尾音打着颤转到高八度,惊得端盘子的猎户手一抖,"好家伙,这动静能把狼招来!"
如萍掀开蒸笼布,酸菜油饼的香气截住话头:"跑堂的,把这份菜给临街对面棺材铺送去。"她葱白的指尖敲了敲食盒,翡翠镯子撞出清响,"记得说'趁热吃,凉了硌牙'。"
"用得着你指示我!"依萍的丹凤眼淬了冰,却在触到食盒里热腾腾的饼子时熄了火。苏小小抡着铁勺敲响酱缸:"陆家丫头别嘚瑟,昨儿谁把盐当糖使唤来着?别逗嘴了,来个人剥蒜!"依萍的绢帕还裹着冻红的指尖,如萍己把食盒推到她跟前:"来啦!”
暮色染红冻豆腐时,依萍发现了如萍秘密。她拎着抹布站在冷藏室门口,看如萍踮脚够野山蜜罐子——月白旗袍下摆沾着酱油渍,缠纱布的手指比划着糖醋汁比例。"十勺糖三勺醋,跟对付何书桓一个路数。"苏小小突然从酸菜缸后冒出来,吓得依萍碰翻笸箩里的松子。
"谁是何书桓?"依萍的绢帕绞成麻花。
"她前男友啊,你没见过啊?就在这甩的他!"苏小小抄起锅铲表演单口相声,"那孙子穷的叮当响,还想用镀金怀表抵饭钱,我首接给他拌进蒜泥里——"她突然压低嗓子凑近,"知道啥叫'普信男'不?就他那款!"
“如萍还会干这绝情事?”依萍挑着眉满脸怀疑。
“嘿,我哪能骗你个小姑娘,那家伙被甩的时候,老多食客都看见了。”
“哼,能被如萍甩看样那男的也不怎么样”依萍嘲讽。
“不是说了吗,普信男,哦,这会儿还没这说法。就是说他普通但自信。”苏小小看着离开后厨去招呼客人的依萍说。
穿貂绒的客人撞开店门时,依萍正用美声唱法招呼:"客官里边儿请——"尾音被如萍的嗤笑截断:"百乐门要是倒闭了,准是让你嚎塌的。"
"总比某些人强!"依萍反手甩出菜单,纸页在蒸汽里划出弧线,"昨儿谁把客人点的拔丝地瓜做成炭烧砖头?"
苏小小突然把炒勺塞进两人中间:"打住!刚送来头野猪,你俩谁去卸条后腿?"她指着案板上寒光凛凛的斩骨刀,"剁肉要像斩孽缘——快!准!狠!"
月光漫过屋檐时,要下班的依萍抱着苏小小硬塞的羊皮袄发呆。后厨飘来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如萍练习雕萝卜花的窸窣声。百乐门海报在灶膛里卷成灰蝴蝶,她突然想起苏小小傍晚说的那句:"胭脂色再艳,艳不过辣椒油里炸出的烟火气。"
(http://www.220book.com/book/P6S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