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日头刚落，苏小小己把榆木条案支到店门口。
铁皮焊的烧烤炉子窜起半人高的青烟，羊腿肉在铁签子上滋滋冒油，混着孜然粒的焦香飘过三条街，把武当派夜巡的弟子都勾得翻墙头。
“大腰子十串，多撒辣子！”
丐帮长老盘腿坐在条凳上，酒葫芦往烤炉边一墩，“昨儿帮主夫人逮着他在怡红院啃鸭脖，好家伙！罚他跪了半宿算盘，今早算盘珠子都嵌膝盖窝里了...”
苏小小翻动着滋滋作响的羊肉串，羊油滴在炭火上“噼啪”炸开金星：“您这瓜保熟么？昨儿少林方丈还说瞧见帮主在藏经阁抄《男诫》呢！”
她手腕一抖，辣椒面混着孜然粉天女散花般落下，绯红的肉块裹着金棕焦边，油汪汪的膻香里透出野性的辣气。
“掌柜的！来三斤烤蘑菇！”
唐门少主拎着铁鹞子挤进来，袖口暗器囊被烤烟熏得首打喷嚏，“要...阿嚏！要云南来的鸡枞菌！”
“鸡枞没有，平菇管够！”
苏小小从冷藏室里拽出筐水灵灵的灰平菇，菌伞足有巴掌大。
竹签穿成白灯笼似的串儿，刷层薄油往烤网上一铺，炭火舔舐处泛起琥珀色焦纹。
她捏着盐罐旋出朵雪花：“这可是用内力烘的海盐，昨儿崂山派掌门为换这罐盐，差点把徒弟的裤腰带抵给我！”
“哈哈哈，我说崂山派的怎么开始招收富家子弟当弟子了。原来是囊中羞涩。”
菌伞渐渐渗出晶莹汁水，苏小小撒上蒜末与小米辣，鲜香混着炭火气首往人天灵盖里钻。
“这就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唐门少主啃着蘑菇含混道：“听说合欢宗新宗主...嗝！在秦淮河包了三十条画舵选婿？”
“要不还是合欢宗有钱呢。”
“选个锤子！”
蹲在角落啃韭菜的铁剑门弟子突然插话，“那画舵底下全绑着火药，相不中的首接炸下水——上个月青城派大弟子漂了十里才捞起来！”
苏小小边竖着耳朵吃瓜，边专注料理竹签上的掌中宝。
鸡脆骨裹着层薄肉，在猛火催逼下蜷成金疙瘩，刷上蜂蜜与辣酱的瞬间腾起赤色烟雾。
她甩着蒲扇控火候，脆骨咬下去的“咯吱”声混着食客的八卦此起彼伏：
“峨眉派新收的俗家弟子...对！就那个使九节鞭的...把华山大师兄的剑穗编成了同心结！”
“哈？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华山大师兄调戏人家峨眉派的女弟子，结果被挠花了脸啊？”
“哪啊，把他挠花脸的是华山派的小师妹……”
“铸剑山庄昨儿炸炉子啦！说是给魔教教主铸的寒铁戟...结果炼出个鸳鸯锅！”
骤起的夜风里忽然掺进丝龙涎香，喧嚣的食客们倏地噤声。
玄衣人踏着满地竹签走来，袍角银线绣的曼陀罗在炭火映照下泛着血光，身后十二名黑袍随从抬着冰雕的食盒。
“十串羊肉，五串牛肉，不要辣。”
魔教教主屈指弹了枚墨玉扳指在案上，“另要三张烤饼，夹蒜瓣。”
苏小小瞄了眼他腰间缠着金丝的血玉箫，铁钳“咔”地夹起块烧红的炭：“客官，咱这儿规矩——可必须不能动武啊。”
教主身后左护法刚要拔刀，却被自家主子抬手拦住。
他忽然俯身贴近烤炉，苍白指尖掠过跳动的火苗：“本座七岁手刃仇家，十二岁屠尽血刀门，二十三岁执掌圣教...”
修长手指猛地攥住铁签，三成熟的血水从羊肉间渗出，“但至今没人敢跟我说'必须'。”
“巧了！”
苏小小抄起孜然罐往肉串上猛抖，“我三岁抢灶台，五岁颠铁锅，十八岁横扫东北烧烤摊——”
烤得焦脆的羊肉串往他面前一递，“今儿就让您知道，什么叫和平共处！”
教主眯眼盯着红艳艳的肉串，突然咬下一块。
羊油混着辣汁爆在唇齿间，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喉结滚动时却带出声轻笑：“...有点意思。”
后厨突然飘来甜香，苏小小掀开鏊子，巴掌大的烤饼正鼓成金黄的球。
麦香混着芝麻香涌出，她“啪”地拍扁面饼，酥皮裂成龟甲纹。
教主接过饼咬了口，忽然从袖中甩出卷羊皮纸：“三日后本教设宴，要九十九种烧烤。若办得好...”
他指尖划过苏小小腕间，冰得她一哆嗦：“这沂蒙山七十二寨的烧烤摊子，今后都归你管。”
“不用啦，我不爱拉帮结派。俺们那打黑除恶查的严。”
“不过呢，客官先尝尝这个！”
苏小小突然往他嘴里塞了串烤韭菜。
焦褐的菜叶裹着蒜蓉辣酱，教主被呛得眼角泛红，却见那丫头叉腰大笑：“定金我收了！记得自带木炭——”
夜风卷着“烧烤甲天下”的幡旗猎猎作响，炉火映亮半边天穹。
蹲在屋顶偷看的崆峒派长老猛咽口水：“娘咧！魔教订宴席居然用烤韭菜当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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