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如轻柔的纱线,缠绵地缠着云樱的裙角,她静静地伫立着,目光紧紧锁住朱漆匾额上那“天音乐坊”西个鎏金大字,在柔和的雨幕中,那字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她不自觉地用力,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的旧疤,尖锐的刺痛在掌心蔓延。
檀木门在岁月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那一瞬间,裹着浓郁脂粉味的暖风如浪般扑了她满脸,那味道甜腻得有些刺鼻。
"新来的?"绣金线的团扇轻轻挑开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慕清秋慵懒地倚在雕花廊柱上,石榴红的指甲轻轻刮过云樱腰间七品乐师的竹牌,发出“唰唰”的声响,"听说你是卖身还债进来的?"她尾音拖得绵长,那声音如同一条细长的丝线,引得几个路过的舞姬掩唇轻笑,那笑声清脆却又带着几分嘲讽。
云樱警觉地退后半步,避开她指尖,眼神坚定:"慕姑娘既知我是七品,该行平辈礼才是。"她缓缓解下背着的桐木琵琶,琴轸上缠着褪色的青穗——那是母亲临终前用嫁衣上的流苏改的,青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平辈?"慕清秋突然猛地攥住她手腕,六品乐师的银铃铛硌得人生疼,那冰冷的触感让云樱一阵瑟缩,"知道这铃铛值多少银子么?”
“你爹娘欠的债,怕是买不起半枚铃舌。"她刻意晃动手腕,银铃在廊下撞出清越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廊间回荡。
云樱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水,雨滴如断了线的珠子,滴答滴答落下,突然想起昨夜当铺掌柜掰着金算盘的模样,那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乐坊规矩第三则,以艺论尊卑。"她声音清凌凌的,如同山间的清泉,"若论《破阵曲》,慕姑娘上月弹错了七处轮指。"
珠帘哗啦作响,慕清秋的团扇将云樱的竹牌扫落在地,竹牌落地的声音清脆而突兀。"你也配提《破阵曲》?"她绣鞋碾过竹牌上"云"字,那鞋底与竹牌摩擦的声音让云樱一阵心疼,"商贾之女,就该在厨房熏油烟!"
"商贾之女尚知乐理。"云樱弯腰拾竹牌时,袖中滑落半枚碎玉,那碎玉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是父亲狱中托人送来的,断茬处还沾着血渍,那血渍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眼。"不像某些人,把《清平调》弹成丧曲。"她指尖抚过竹牌裂痕,那裂痕粗糙而硌手,忽然听见转角传来窸窣的裙裾声,那声音由远及近。
"反了天了!"苏嬷嬷扶着两个小丫鬟疾步而来,玛瑙戒指在云樱眼前晃成血点,那玛瑙在雨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刚来就敢顶撞前辈?”
“乐坊最忌没规矩的野丫头!"
云樱将竹牌系回腰间,青穗垂在裂痕处轻轻摇曳,那青穗的晃动仿佛带着一丝无奈。"嬷嬷教训的是,所以方才正与慕姐姐研习规矩。"她仰起脸时,春雨恰好漏过瓦当滴在睫毛上,那雨滴凉凉的,顺着睫毛滑落。"云樱愚钝,只记得第二条写着'凡乐师皆需勤习技艺,不得搬弄口舌'。"
苏嬷嬷的翡翠耳坠猛地一颤,那翡翠在雨光中闪烁着幽绿的光。
她当然记得这条——上月慕清秋因怠于练琴被扣月钱,还是偷偷塞了银镯子才糊弄过去。
"好个伶牙俐齿!"老嬷嬷的护甲划过云樱肩头薄纱,那薄纱被划过的声音如同撕裂的伤口,"我倒要看看,你这双手能不能比嘴硬气。"她突然扯开云樱的琵琶囊,五根琴弦应声崩断,在雨幕里颤出凄厉的尾音,那声音如同绝望的呐喊。
云樱按住狂跳的太阳穴,那剧烈的跳动让她一阵眩晕。
断弦扎进掌心时,她嗅到父亲账本上的墨香,那墨香带着淡淡的苦涩,听见债主将算盘珠砸在兄长额头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还带着兄长的惨叫。"嬷嬷可知《塞上曲》要用老弦?"她将断弦一圈圈缠在腕上,那断弦粗糙而冰冷。"云樱正要换新弦,谢嬷嬷搭手。"
暮色如墨,缓缓爬上飞檐,云樱跪坐在琴房角落,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她借着最后一缕天光穿弦,断玉贴着心口发烫,那滚烫的触感让她一阵心悸。
窗外飘来桃花的甜腥气,那味道浓郁而刺鼻,混着远处贵宾厅的觥筹交错——那是慕清秋在给太守弹《醉花阴》,那悠扬的琴声中却带着一丝谄媚。
当最后根银弦咬住琴轸,月光恰好淌过窗棂,那月光如银纱般洒在地上。
云樱把指甲在石砖上磨出圆润弧度,那指甲与石砖摩擦的声音细微而坚定,指尖划过弦的刹那,《十面埋伏》的杀伐之气惊飞了檐下宿鸟,那鸟儿的惊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她没看见回廊转角的白衣身影,更不知那人怀中的焦尾琴己静静听了半盏茶时光。
琴声渐歇时,云樱将碎玉藏进束胸,那碎玉的冰冷与心口的温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铜镜映出她腕间被断弦勒出的血痕,像极了一串朱砂璎珞,那血痕鲜艳而夺目。
她吹灭蜡烛的瞬间,窗外忽然传来玉珏相击的轻响,那声音清脆而空灵,惊得案上松香滚落进青砖缝里,那松香滚落的声音如同命运的叹息。
松香滚落的声响惊醒了檐角铜铃,那铜铃的声响清脆而悠长,云樱弯腰去捡时,青丝扫过琴身未散的余温,那温热的触感让她一阵恍惚。
起身刹那撞进一片竹叶香里,那香气清新而淡雅,那人袖口的银线暗纹掠过她渗血的腕子,那银线暗纹冰冷而光滑。
"当心。"
清冽嗓音贴着耳畔擦过,云樱踉跄后退半步,那声音如同山间的清风。
柏嵘虚扶在她腰间的手堪堪收回,指节还沾着焦尾琴尾端的桐木屑,那桐木屑细小而粗糙——方才在转角听得太入神,竟忘了要送去漆匠处修补。
云樱在弹琴时,手指不自觉地紧绷着,那紧张的状态就如同记忆中攥紧父亲账本时一样。
柏嵘留意到云樱表情中隐隐的沉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负担压着。
他垂眸看向云樱磨破的指甲,袖中藏着的药瓶硌着掌心。
暮色将少女腕间血痕染成紫棠色,像极了他幼时养死的那株垂丝海棠。
云樱攥紧袖口福了福身:"少主安好。"束胸里的碎玉突然发烫,她想起午时苏嬷嬷说乐坊少主最厌烦弹错音的新人。
可方才他分明在廊下站了许久......
"轮指时腕子太僵。"柏嵘突然用琴拨抬起她下巴,惊飞了她鬓角的茉莉花,那茉莉花飘落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像握着你爹的账本?"
这话刺得云樱猛然抬头。
月光漏过窗格在他眼尾投下青影,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冻在唇角,倒像是寒冬将化的冰凌子。
她突然看清他腰间悬着的九窍玲珑锁——传闻能开此锁者,可得乐坊三成红利。
"账本要五指并拢才攥得紧。"云樱将渗血的指尖藏进袖中,"不像轮指,需得筋骨都松开。"她故意将《春江花月夜》的起手势做了个虚影,腕间银铃早被苏嬷嬷摘了去,空荡荡的反而显出几分灵动。
柏嵘的琴拨突然压住她虎口:"此处当用搯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结痂的指尖,惊得案上半截红烛爆了个灯花,那灯花爆裂的声音清脆而短暂。
他袖中滑落的金疮药滚到云樱裙边,被悄悄踢进砖缝里。
"谢少主指点。"云樱退后时踩到自己的影子,后腰撞上琴案震得弦柱嗡嗡作响,那嗡嗡声在寂静的琴房里回荡。
她没看见柏嵘缩回袖中微微发抖的手——那手上还留着三年前为护焦尾琴被火舌舔过的疤。
柏嵘转身离开时,周围的乐师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好奇,有的嫉妒。
云樱看着这一切,心中一阵慌乱。
这时,苏嬷嬷的咳嗽声从廊下传来,柏嵘转身时玉佩缠住了云樱的青穗。
丝线断裂的瞬间,十七股冰蚕丝混着母亲嫁衣的金线散落满地,像极了云家被抄那日漫天乱飞的债票。
"新人该去擦洗南院的编钟了。"苏嬷嬷的玛瑙戒指映着云樱苍白的脸,"少主上月摔坏的翡翠磬,可值三百个七品乐师。"
云樱蹲身去拾丝线时,嗅到柏嵘衣摆残留的沉水香,那香气清幽而绵长。
那香气缠着碎玉的血腥气钻进肺腑,激得她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
昨夜兄长在柴房咳血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混着当铺掌柜拨弄金算盘的咔嗒声。
"嬷嬷教训的是。"她将断穗塞进腰间竹牌,"就像《胡笳十八拍》,擦洗编钟也要讲究轻重缓急。"指尖抚过竹牌裂痕,那里新添了道琴弦勒出的刻痕。
二更梆子响时,云樱抱着水桶穿过回廊,那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铜盆里晃动的月影突然被金线履踩碎,慕清秋的胭脂染红了水面,那胭脂的红色在水中蔓延开来。"妹妹擦钟的手,可还弹得了《广陵散》?"她鬓间新换的东珠步摇闪着冷光,那是太守赏的——用云樱被折断的三根琴弦钱。
更深露重,南院古柏上凝结的夜露滴进云樱后颈,那夜露凉凉的,让她一阵激灵。
她攥着绒布擦拭青铜甬钟上的饕餮纹,那绒布与青铜的摩擦声细微而均匀,忽觉钟内壁有凹凸的刻痕。
举灯细看,竟是前朝乐谱《兰陵王入阵曲》的残章,那本该藏在皇陵的秘谱,此刻正在她掌心发烫,那滚烫的感觉仿佛要将她的手掌灼伤。
钟架阴影里,慕清秋的石榴裙摆拂过青砖,那裙摆与青砖摩擦的声音轻柔而缓慢。
她盯着云樱映在钟壁上的侧影,舌尖舔过齿间藏的蜡丸——那里面是能让琴弦三日必断的松胶,混着她今早从波斯商人那买的蛇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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