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将天音乐坊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坊外的街道寂静无声,唯有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夜的私语。
二更的梆子声,沉闷而又急促,像催命符一般,一下下敲打着云樱的心房。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她的神经上。
她抱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水桶,穿梭在曲折的回廊里。
回廊的墙壁在昏黄的灯笼映照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的脚步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水桶里的水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溅出的水滴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平日里,云樱总会在空闲时间,找个安静的角落,抱着她心爱的琴,一练就是几个时辰。
手指在琴弦上反复,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她还曾得到过一位隐居琴师的指点,学习到了独特的琴艺技巧,这些都为她后来惊艳众人的表演奠定了基础。
慕清秋那个老巫婆,上次没能让她出丑,这次又联合苏嬷嬷给她穿小鞋。
哼,当她是吓大的吗?
“哟,这不是咱们的才女云樱妹妹吗?”苏嬷嬷那张涂满脂粉的脸,在昏暗的灯笼下显得格外狰狞,脂粉的味道刺鼻地钻进云樱的鼻腔。
“这水桶,妹妹用着还顺手吧?坊里人多,用水量大,妹妹可要勤快点。”那声音尖细刺耳,像一把尖锐的针,扎得云樱耳朵生疼。
云樱微微一笑,温婉如玉:“嬷嬷说笑了,能为坊里做事,是云樱的福分。”
心里却在腹诽:老妖婆,等姑奶奶翻身,有你好看的!
水桶压得肩膀生疼,沉重的压力像一座小山,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樱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
她能感觉到粗糙的扁担边缘,硌得肩膀火辣辣地疼。
这苏嬷嬷,明摆着是想累垮她,让她没时间练习琴艺。
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回到厢房,冉苒己经等候多时。
厢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暖黄色的烛光轻轻摇曳。
见她这副模样,心疼地递上一杯热茶:“樱儿,你也太老实了,她们摆明了欺负你!”那热茶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轻轻拂过云樱的脸颊。
云樱接过茶,一饮而尽,苦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我也不会任人宰割的。”
冉苒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说:“樱儿,这乐坊就是个小型的名利场,想要出人头地,光靠才艺是不够的。你要想办法,得到那些贵人的支持,尤其是……柏嵘少主。听说最近宫廷对乐坊的才艺表演格外关注,说不定乐坊马上就会和宫廷有密切的联系呢。”
“柏嵘?”云樱心头一跳,那个清冷如冰的男子,仿佛天上的皓月,遥不可及。
冉苒意味深长地一笑:“他可是乐坊的少主,只要他一句话,别说慕清秋,就是苏嬷嬷,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云樱若有所思,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几日后,云樱从厢房前往乐坊表演场地。
一路上,乐坊里热闹非凡,乐师们忙着调试乐器,舞者们在一旁练习动作,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和乐器的木质气息。
乐坊举办了一场小型表演,为即将到来的花魁大赛预热。
慕清秋一袭红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妖娆妩媚,一曲《霓裳羽衣舞》跳得风情万种,引得台下叫好声一片。
那叫好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把整个乐坊掀翻。
轮到云樱上场,她一袭素衣,抱着一把旧琴,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那琴身的纹理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没有选择传统的曲目,而是将前朝的《兰陵王入阵曲》的残章融入其中。
琴声时而激昂慷慨,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时而低回婉转,如泣如诉,令人柔肠寸断。
那琴声仿佛有生命一般,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震撼着他们的心灵。
她巧妙地将古典与现代的元素融合,让整个表演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台下,原本昏昏欲睡的贵族们,也纷纷抬起头,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尤其是柏嵘,他一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仿佛与世隔绝。
但当云樱的琴声响起时,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定定地望着台上那个清丽的身影,仿佛要将她看穿。
云樱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头,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她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剩下彼此。
然而,在这复杂的情绪中,柏嵘的出现却像一道光,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心跳也开始加速。
慕清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嫉妒得几乎要发疯。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贱人能得到柏嵘的关注?
表演结束后,云樱走下台,慕清秋迎面走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哟,云樱妹妹,你今天的表演真是惊艳西座啊!”
云樱淡淡一笑:“姐姐过奖了。”
慕清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故意伸出脚,绊向云樱。
云樱早有防备,一个轻盈的转身,稳住了身形。
她转过头,看着慕清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姐姐,这种小把戏,还是省省吧。格局要大!”
慕清秋气得脸色发青,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云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慕清秋,你等着,好戏才刚刚开始。
“你没事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云樱抬起头,看到柏嵘正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
柏嵘走上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没事吧?”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夜晚清冷的气息,萦绕在云樱鼻尖,那香气清幽淡雅,让她微微有些陶醉。
云樱轻轻摇头,发丝拂过脸颊,带来一丝痒意。
柏嵘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大提琴的低音,在她耳边回荡:“你的琴艺很好,继续努力。”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云樱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像被春日暖阳轻抚过一般。
突然,苏嬷嬷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像破锣一样,划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哟,少主也来看热闹啦?云樱这丫头啊,就是运气好,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能得少主青睐。” 她那张涂满脂粉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滑稽,像唱戏的丑角。
周围看热闹的乐师们窃窃私语,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蚊子。
云樱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嬷嬷说笑了,云樱只是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柏嵘冷冷地瞥了苏嬷嬷一眼,那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吓得苏嬷嬷立刻噤了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云樱的心却无法平静,她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这时,一个乐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苏…苏嬷嬷,宫里…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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